岳雷此刻心情终于好了起来,因为他看到了远处敌人骑兵已经开始了慢慢加速,岳雷再次握紧了自己手中的战刀,然而手心渗出的汗水,还是出卖了他的紧张。
这种紧张并非因为恐惧,岳雷此刻已经没有什么恐惧的了,对于他这个穿越者来说,死亡并不是那么可怕,而且心中无法压抑的仇恨无时无刻都如烈火般炙烤着自己,他只想用敌人的鲜血浇灭这团火焰。让他紧张的,是第一次在战场上与敌人交战,第一次投入到充满血腥、残暴、断壁残垣的战场中。
“岳雷,你可以的,不要气馁,为了杨大哥,为了所有死去的战友,为了民族!”他一边鼓励着自己,一边看着帅旗下的岳飞,似乎想从这个“父亲”身上找到些勇气。
可他不知道的是,岳飞的心中也并不像看上去的那平静。
其实岳飞以背嵬的七千步兵对抗敌人的一万重装骑兵,也是冒险之举,可是他却不得不冒这个险。然而当看到一万敌军重装骑兵冲来的气势时,岳飞也是为自己的决定捏了一把冷汗,如今他能够信任的,只有手下七千背嵬战士决死的意志和强大的战力。
“前军刀盾手,长枪兵结磐石阵坚守,不可后退半步!”
“磐石,威武!”
听到了岳飞的命令,严整的盾墙再次调整,阵型变得更加密集,一部分原来帮助弓弩营防御弓箭的刀盾手也加入了抵御骑兵的大阵中,接近二十排的盾墙构成的厚实阵型,足以阻拦任何人进攻的脚步了。
弓箭手也都提起长弓,只待敌人冲的最快的骑兵进入射程,便将他们射落马下。而弩手们则脱离了弓箭兵的大阵,来到整个大阵的第一排盾墙之后,从橹盾的空隙处露出了锋利的弩箭,准备用抵近攒射的方式给敌人重骑兵造成伤害。
当岳飞看到率先冲来的居然是一些身着破盔烂甲的轻骑兵,而铁浮屠跟在其后时,就明白了兀术的险恶用心,他立刻改变的军令,让弓箭手准备两轮齐射,而弩手则继续按兵不动。岳飞知道,能对铁浮屠造成最大伤害的强弩决不能把力量浪费在前面的这些人肉盾牌身上。
当契丹骑兵距离百步之时,岳飞终于发出了进攻的号令,这一声号令,也吹响了当今天下最精锐的两支强兵最终对决的号角!
“弓箭手,放!”
奔驰中的契丹人终于迎来了背嵬军的第一轮箭雨,没有盾牌甚至连盔甲都没有的他们,立刻在箭雨中遭受了巨大的损失,飞来的箭矢只有两种结果,要么落空,要么刺透一具带着惨叫的躯体。
当第一轮箭雨结束时,契丹骑兵已经快被这种游走在死亡边缘的恐怖折磨的发疯了,几个心眼活泛的看到身后的督战队并没有跟来,就偷偷放慢了速度,开始准备随时逃命了。然而下一刻,他们就为他们的行为付出了代价。
后面赶超上来的铁浮屠一开始并没有理睬他们,让落在最后的契丹人欣喜若狂,就在他们以为能保住自己小命而兴奋的时候,惨剧发生了。这些契丹人的战马纷纷被铁浮屠相互间的铁索扫断了马腿,马上的骑兵们也都栽下马去,未等他们爬起身,就被后续赶来铁浮屠骑兵挂在了铁索上,拖行向前。
“啊……啊……”
如果说中箭而死只是瞬间的痛苦,那么这些被挂在铁索上活活拖行着的人已经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不死在宋军的箭下,后悔为什么要生来为人。凄厉的惨叫持续了许久才渐渐停歇下来,这些死在铁浮屠马蹄下的契丹人至死才明白,韩常为什么说铁浮屠前只有死人,没有逃兵了。
没有被铁浮屠赶上的契丹人发疯了似地抽打着自己的战马,因为他们回头看到了那几个被拖在铁索上的逃兵,被拖行了百步的身体已露出了森森白骨,可这些逃兵喉咙中依旧挤压出了惨绝人寰的叫声,或者可以说他们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这惨叫更像是直接传到了每一个人灵魂的最深处。这,才是最大的恐怖!
从这一刻起,死亡已经成为了契丹人的奢望,他们宁愿死在宋军的箭下,或是撞死在宋军的长枪上,也要远远逃离后面的那些钢铁恶魔。背嵬军的第二轮箭雨袭来时,这些狂奔中的契丹人已经毫无畏惧,他们挺着胸膛承受着一切灾难,无论是嗜血的箭矢,无边的恐惧,还是近在咫尺的死亡。契丹人直到用身体撞上了背嵬军的盾墙,才喊出了最后的战号!
“塞责西林!”
三千契丹骑兵无一生还,而他们用自己的死给后面的铁浮屠铺平了道路。
背嵬阵中的岳雷刚刚用肩膀抗住了身前的橹盾,他可以在盾牌后面真切的感觉到战马和骑士砸到盾牌上带来的强大冲击力,也看到身边长枪兵在长枪刺入敌人战马时被枪上传来反震力震得倒飞出去,岳雷知道,战争正式开始了。
三千契丹骑兵给背嵬军带来的伤害并不大,甚至没能丝毫破坏背嵬军的阵型,他们的尸体高高的摞在了盾墙之前,被长枪刺穿的身体汩汩的流着鲜血,染红了背嵬军的橹盾,染红了岳雷脚下的土地。
岳雷松了口气,可是他心中明白,这些衣衫褴褛契丹骑兵不过是些可怜的炮灰,在这场宋金争霸的较量中,无疑是最无辜的人。不及岳雷多想,跟在契丹人背后的铁浮屠终于露出了他们狰狞的面目,出现在了背嵬军的视线里。此刻,岳飞认真的听着从岳飞口中传出的每一句命令。
“众将士稳住阵型,敌军七十步……敌军五十步……敌军三十步,弩手放!”
直到弩手放箭的一刻,岳雷才知道兀术为什么派这些契丹人来送死了,阵前堆积足有半人高的尸体,严重阻挡了弩手们射击的视野。按照原定的战术,弩手瞄准的应该是铁浮屠骑兵胯下的战马,因为相对于马上的骑士,战马的受箭面积更大,防御相对薄弱,而且一旦一匹战马中箭倒下,则捆绑在一起的三骑都将失去战斗力。可如今因为阵前堆积的尸体遮挡住了射击的角度,大部分的弩手只能选择瞄准马上的骑士。
当第一轮弩箭射出之后,岳雷看到了面方不远处的一匹被射中左腿的战马失蹄倒地,马上的骑士和身上七八十斤重的战甲砸在地上,强大的反震力瞬间杀死了这个倒霉的骑兵。更让岳雷没有想到的是,两边的铁浮屠因为有铁索牵制,居然在奔跑中被一同牵向了中间,最后两骑撞在了一起,两匹战马折断了脖子,而两位骑士失去了性命,铁甲刮蹭发出的刺耳噪音被淹没在了万马奔腾的咆哮中。
仅仅是一支普通的羽箭,就夺去了三位装备精良的骑士的性命,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明白了自己阵前这些契丹人尸体的价值。他也明白了兀术的诡诈与狠毒。
然而中箭的毕竟是少数,而一些身体中箭的骑士虽然被弩箭抵近射击的威力震得口吐鲜血,可是在强大铁甲的保护下,继续呐喊着朝着盾墙冲来,整支钢铁的洪流也即将伴着‘忽里查’的呐喊冲入背嵬阵中。
射完一轮弩箭的弩手纷纷撤到第二排盾墙之后重新填装,而接下来对抗那些移动堡垒的,就只有岳雷和身边袍泽的血肉之躯了!
“磐石,威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