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意德听身旁的探子回报完便扬起手中的鞭子,马加快了些速度,赶到刘章身侧。由于身着厚重的军服又是在马上,杜意德只是依照军中规矩微微欠身道:“启禀殿下,探子回报,前方六国的军队已是折损过半,周临的手下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二十万大军如今恐怕连十万都不到了。昨日双方两败俱伤,今日似是都打算要休整军队,竟都未出兵。不过今晨燕王与梁王却是在军帐中起了争执,差点起了兵变。若不是代王与韩王极力阻拦,恐怕此时便不是与郭家为敌了。”刘章冷哼一声,眼神定定的看着远处的长安城门,半晌才道:“周临哪里是要休整军队!谁不知道他周临出征讲究的是速战速决?他如今不过是想放任梁王与燕王自相残杀罢了。”杜意德点头道:“微臣亦是如此想的,看来咱们来的时机倒是刚好了!”刘章仍是看着远方,片刻之后忽的将手扬起,用力向前一挥。杜意德会意朗声吩咐道:“传令,启程!”
军帐正中放置着正席,却是空悬着并无人坐。正席两侧乃是六王的席位,帐内异常安静,安静的似乎带有一丝诡异。梁王眯着眼,斜睨着燕王。若说这统领的资格,他二人不分上下。毕竟他与燕王同是熙帝之子,他的母亲是熙帝的赵婕妤,而燕王则是熙帝的尹婕妤,二人虽不是嫡子,却因有受宠的母妃而得到重视,因此封地皆为富庶之地。如今燕王自恃尹婕妤在熙帝临终前被封为昭仪,自称子凭母贵,想要登上高位。梁王想着忽的冷笑一声,倒是打破了这帐内的宁静。
韩王轻摇手中的折扇,面上始终是浅笑,此时见帐内气氛已不同方才的紧张,便开口道:“大家都是自家兄弟,此时乃是危难之际,自是应当以将刘氏江山夺回为己任。大家切不可在此刻伤了和气啊!”燕王轻轻抬眼,瞥了梁王一眼道:“八弟说得极是。”梁王听他这样说,喉中轻哼一声,却仍是不说话。燕王将目光完全放在了梁王身上,语气冰冷道:“怎么?莫非九弟你不是如此想的?”
还未等梁王说话,燕王便转向其他四人道:“诸位也看到了,这可不是为兄欲挑起事端啊!”梁王怒视着他,眼中似是能冒出火一般,攥紧了拳,忽的拍案而起,指着燕王道:“你闭嘴!你算什么东西!你母亲也不过是当年孝熙皇后身边的婢女罢了,贱婢出身,你有何资格与我争?”
燕王向来恨他人提起他母亲的出身,此时一听便火冒三丈,径直冲到梁王面前,用手扯着梁王的衣襟,另一手扬起作势要打他。燕王本就比梁王高半个头,此时的气势看上去更是居高临下。梁王心中冲动的怒火倒是已消了大半,却也是放不下面子认错。燕王倒也不是糊涂人,知道这一拳下去的后果,但样子已是做足了,要是将手放下岂不是太没面子?
代王见势忙向赵王使了个眼色,赵王立即明白过来,二人上前一边一个将梁王与燕王架开。韩王见他们的样子,仍是不动声色,兀自坐于于席上摇着折扇。
赵王眼瞧着梁王与燕王怒火还未完全消退,刻意将二人注意力转到别的事上,便道:“如今咱们的军队损失惨重啊!相比之下周临还是占了上风,如此下去,情况怕是不太乐观啊!不知各位有何见解,不妨说出来,大家商议好了,才好一致对敌啊!”代王也将话茬接了下去道:“正是如此,这周临也不知动的是什么心思,今日竟未出城来!”
韩王轻轻笑了几声,见其余几人都看向自己,这才道:“方法倒不是没有,只是怕是诸位都不会同意吧!”燕王看他的样子似是胸有成竹,好奇心驱使道:“到底是何方法,八弟不妨直说。”韩王还未回答,一旁许久未吱声的齐王忽的出声道:“八哥的心思,不知小弟猜的是否准啊!”韩王向来是个随性之人,此时听他如此说,倒也是兴致好,便道:“如此,为兄倒也真是想看看十弟猜的是否准了!”
齐王目光扫视了帐内众人一番,将目光定在了韩王身上道:“恐怕八哥想说的是中山吧?”帐内气氛忽的冷下来,一时间竟是无人出声。刘章的中山规制本就比其他六国要大些,此番他又在本国内整改,将郭家的势力排除在外,要说请救兵,他自然是最好的选择。帐内之人无人不曾想到这一点,只是若是真的推翻了郭家,接下来的天下该谁坐呢?
此时帐内的众人全都是熙帝的子嗣,倘若真的有争夺帝位的一天,好歹也是平起平坐的。但如果是刘章参与此事的话,便要另当别论了。刘章乃是启帝的嫡子,熙帝的嫡孙,如何说来都比帐内任何一个人都更有即位资格。到那时谁又真的甘心放手回到自己的封地去?
忽听帐外卫兵报道:“启禀各位殿下,中山王到!”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便见那抹月白色的身影闪进军帐。此时帐内众人穿的皆是军服,相称之下刘章更显英俊。刘章料想他们便是如此反应,只是淡淡笑着一揖道:“侄儿给各位王叔请安!”
倒是韩王率先上前扶起他道:“多年未见章儿,如今一见倒真是像极了先帝!”刘章一听他的话,稍愣了愣,随即便缓过神来,面上恢复了那抹笑容道:“方才侄儿在军营之外时便听卫兵说众位王叔正在军帐内商议军事,心想着要给王叔们一个惊喜,便径直来了军帐。多有冒犯,还望王叔们不要计较才好!”
这一惊倒是有,喜,怕是无人能感觉到。齐王温和的笑着,也上前端详刘章少顷道:“章儿果真是长大了,瞧瞧他如今处世之风倒真是比咱们强多了!”众人皆是一怔,随即便明白他话中所指,梁王心中暗自燃起怒火,却也是无处可发,看了刘章一眼,干脆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