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炎在文化局工作,早几年局里还有老专家曾经参与过西水坡大幕的考古发掘,耳濡目染之后很熟悉当年的经过,并且西水坡四十五号陵墓的发掘尤其是蚌壳龙虎轰动了海内外考古界,研究资料汗牛充栋,许多发现到今日依然争执不下。而李纯一席话看似轻松,实则耗费不少心力,此刻开始闭目养神。
八十年代由于中原油田的开发,安阳地区被划分为AY市与ZY市,李炎在回程途中曾经提到最出名的颛顼帝喾陵位于NH县,就是当时被划分到了安阳的缘故。随后濮阳行政机构陆陆续续开始搬迁,直到八七年的时候濮阳作为新兴石油城已经到了一定的规模,导致市政设施跟不上城市的发展,建设配套设施也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整个城市成了一片大工地,而西水坡由于位处低洼,被选择作为引黄供水调节水库,按照计划整片洼地要进行挖掘。
“对,那一年我发现西水坡下有龙穴,而这里却要被土石机械深挖推平,当时心就凉了半截。”李纯接住儿子的话题继续,“正好拓跋比以往早到了几日,他见多识广,出了个主意,也不知道哪找的关系,把我弄进了施工队成了临时的施工人员,明修水库暗探龙穴,有了这个身份的掩护,在施工过程中我开始留意陵墓的位置。由于濮阳在历史上的诸多人文记载,各级考古机构当然不能放过这样的机会,每一处工地开工,考古人员就跟在其后,这种情况有利有弊,考古人员在场,施工队伍就不会蛮干损坏尚未发现的龙穴,但同样原因,导致我在探究时不能做的太明显,只能通过目测和翻动泥土,猜测土层年代。”
“开始挖掘后,进展非常不顺利。虽然考古队一度翻出三、四十座古墓,但里面没有发现有价值的文物,结果就产生了个矛盾,施工队要赶工,考古工作队也很为难,坚持不下。幸好考古工作内有不少真正的专家,或者按照民间的说法就是所谓的高人,坚持进行最后一次大规模的挖掘。我当时一着急,又找到一直呆在濮阳的拓跋合计此事,要知道我们的目的不是配合考古队,而是另有私心,最后一次发掘成功与否,都不见得是好事,成功了自然什么也拿不到,失败了交给施工队,那底下的陵墓岂不是永无天日。”
“拓跋得知此事后,也有点担心,但他顾忌的事情竟然和我不完全一样,相比考古队发掘到有价值的陵墓,他更担心考古队一无所获,竟然又给我出了个主意,拿了些陶器碎片,和贤侄你的不一样,他给的陶片年代虽然久远,如果是成品自然价值不菲,但一堆碎片只能证明大约是龙山及仰韶时期产物,毫无价值。”
“你们应该猜到拓跋交给我这些不值几毛钱的碎片是干什么用了吧?我当时身在局中还未领悟,最后经过他提点才明白,因为我在施工队虽然不上心干活,但起码对进度一清二楚,知道第二天要对哪一片区域进行发掘,拓跋交代我把陶器碎片埋入待挖区域。我对他的举动开始动了疑心,不过既然定金也到手了,活就应该干完,我连夜赶到西水坡,找了个借口溜进工地,把碎片浅浅的埋入地下。”
李炎疑惑问道:“爸,不对吧,你埋下去,第二天就要发掘,难道别人看不出来吗?”
李纯摇摇头:“拓跋老谋深算,怎么会不知道这里面的关键之处。”他抬头问陶勿,“贤侄,我倒要考考你,其中的窍门是什么。”
陶勿不喜这样的问答游戏,不过寻找息壤埙的关键在老头身上,耐着性子回道:“李老虽然不能把陶片还原到应该在的土层位置,但掩埋成前人盗墓后的遗留,应该易如反掌。”
李纯击掌赞赏道:“贤侄年纪虽轻,但心思缜密,老夫自谈不如。”见儿子一脸迷惑,解释道:“我刚才不是说了吗,在龙穴之上已经挖出近四十座古墓,西水坡经历过历朝历代二次甚至多次墓葬,土层翻动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更何况几千年沧海桑田,地势变换,并且没有同行下过手才更不可思议。拓跋要我做的就是把陶片掩埋成『翻斗』,我也不避讳,就是已经被前朝盗墓者盗遗下的痕迹。”
李炎不服气的说:“如果大伙儿看到已经被盗了,那岂不是更没有干劲。”
毕竟是自己的儿子,李纯耐心解释道:“有被盗痕迹不能说明什么,武则天陵墓你知道吧,千年来盗洞无数,明显之处都有上百个,但到今天也没听说内中文物有遗失的迹象。伪造出封土中有被点穴的痕迹,反而更能加深工作队的信心,确认之下有大墓的存在。”
李炎想到陵墓最终还是发掘出来,并且轰动一时,显然拓跋与老父的计谋已经成功了,服气的点点头。
“第二天工作队很快就发现了我掩埋的伪证,我琢磨这手段外行人是看不出门道,隔行如隔山,即便是考古工作队的专家也未必能识破,最后工作队把证据拿到施工队领导那,接下来的事情顺理成章,可以有条不紊梳理,不再动用任何挖掘工具,而是完全以已发现疑似文物的考古步骤,一层一层刷去土壤。我后来回想,但是应该也有高人对掩埋的痕迹起了疑心,但为了共同的目的并没有拆穿我的把戏罢了,否则一处荒郊野外孤冢乱坟错过也就错过了。”
“这些话在我心里憋了二十多年不吐不快,贤侄一定等急了吧,你听我说到这一定以为尖底瓶是从西水坡寻来的吧?其实只能说猜对了一半,尖底瓶确实和挖掘西水坡大墓有关,但却不是从那一片墓地得来的。”
老头叙述事情喜欢卖关子,陶勿听头一句问话差点勃然大怒,幸好老头自说自答后半句。
“爸,后面的事情我也知道一点,四十五号大墓发现了蚌壳龙,轰动一时,不过到如今到底是谁的墓葬,也没争论出个结果,有说伏羲、黄帝、蚩尤、颛顼还有帝喾的……”
“我和拓跋开始是以寻找颛顼墓为目的,你说呢?”李纯反问。
“你们怎么肯定是?”李炎又问道。
“不管是还是不是,都是考古历史专家学者要搞明白的事情,我们是寻宝又不是去考古。而且你应该知道,后来做碳十四放射鉴定,蚌壳龙墓葬大约出现在六千五百年前,和传统意义上三皇五帝五千年左右也有落差,本来就没有文献文字记载,谁也说服不了谁。”
同样这个问题对陶勿来说也不重要,但唯一能确信的一点,他身上背负的兽心咒是真实存在的。至于华夏历史是按外国人认定的三千多年从殷商时期开始算起,还是史记上开始记载的传统五千年,或者更早到六千年、七千年,对陶勿解开兽心咒的迷雾没有丝毫的意义。
“贤侄,你这块陶片我不知从何而来,到现在也不瞒你,二十多年前我确实见过类似的一片。”李纯边说边比划,“大小和你这一块类似,我一眼能够认出,并且失态。实在是与这块类似的陶片,就是害了我大儿子的元凶啊。”
“怎么说?”陶勿差点拍案而起,听了一晚上,不能说完全没用,但只有这句话和他有直接的关系。
李纯摇摇头,悲恼交集:“拓跋找我合作的最终目的就是找到同样的陶片,陵墓对于其他人来说是重大的考古发现,而对于他,只是一个坐标指向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