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耳欲聋的咆哮声中,一只庞然大物从楼上轻盈跃下,蹲在了那年长军人的身边。
只见此物状似雄狮,体格虽不像那些妖魔般巨大,却也比人高出足足半米,且模样十分凶煞:通体覆盖着黑蓝色羽毛,生满卷曲长鬃的头部上,竟有四只血红色的豹眼,以及四只尖耳,在那额头的中间,还有一个三角形的图印,湛然发出紫光。
它似乎等待已久,看上去十分急燥,四只可怖的血眼紧紧地盯着地上的妖魔,那条如粗铁鞭一般,覆有细小紧密的坚硬鳞片的长尾巴,不停的在地上扫来扫去。而那锋利如铁钩般的利爪,在石头地面上轻轻一刨,便立刻刨出四道深痕,石屑飞溅。
最为特别的是,它背脊上的那对巨大双翼!翅膀的尖端有肉有骨,就像蝙蝠双翼一般,而其他部分则厚实有力,被长长的羽毛所覆盖,此时以收拢的状态,垂在身子的两侧,看上去自有一种精悍雄壮的威严仪态。
此等形貌,乍看之下便如看守地狱之门的圣兽!
林恩暗想:这便是那个军人的使令了!那“乌班图”额头上图腾淬然发出紫光,应该是已经注入了召唤灵,才会变成如此形貌。这种使令多半本身也是狮、豹等猛兽,嗅觉听觉最为灵敏,怎它却像根本没察觉我就在楼上,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般?
他越想越觉得怪异,这种诡异的真实感,却又决计不是在做梦。
“乌班图,去吧!”那军人大吼一声,话音刚落,而狮子便纵声长吼,闪电般腾的展开双翼,卷起一股巨大的气流,稳稳的腾空升起。
只见那军人闭紧双眼,头顶上的紫光,陡然比之前强了一倍,恍如一团的紫色火焰在跃动燃烧,十分的绚烂夺目,似有无穷尽的生命能量一般,火焰中有一个三角形的图腾,缓缓翻转,散发出白水晶般耀眼的精光。
林恩疑惑道:咦?这人的紫之脉轮,竟是在头顶?
虽说一般人都会像林恩一样,以伪脉轮作为障眼法,来掩饰真正的自己脉轮位置,但那军人的脉轮火焰耀眼强势,全然不似伪脉轮那样,只有淡淡光华。
如果说真正的脉轮之光,便如太阳一样明亮,散发着能量;那么伪脉轮则更像柔和冷静的月光,其实并未蕴含任何力量。
再看这军人头顶上的紫之脉轮,正散发出不折不扣的霸气,浑厚阳刚之气溢然而出,空气重凝聚起一股压迫力极强的气场,让林恩下意识的攥紧了拳头,屏住呼吸。
随着主人所凝聚的意识里增强,那乌班图霎时目光中凶光暴涨,宛如修罗一般!
它在空中稳住身形,脖颈稍稍偏转,紧盯着恐鳄蛛最为密集的店门口,缓缓张开布满獠牙的大口,一声骇人嘶吼之间,便有一道金色火焰从它口中喷出,如火山爆发出的炽热岩浆般,浇撒在恐鳄蛛的身上。
恐鳄蛛一碰到这种火焰,便即疯狂的扭动其身体,六条腿狂暴的乱蹬起来,纷纷的直立起身子,张嘴乱咬,连林恩也看得心惊肉跳。因为它们无法看到东西,又大量群聚在一起,疯狂与混乱中,竟然开始互相撕咬,转瞬间店里便血流成河,碎尸残骸满地,而那些剩下的那些,则在烈焰的滚滚洪流中,被烧的皮开肉绽,渐渐变成焦黑死尸。
林恩发现,这火炎一旦碰到魔兽便开始剧烈燃烧,而接触到其他事物,比如店内的地板、桌椅时,却并不会将其点燃。可见,这是一种有着“火焰”形态的特殊能量,但那究竟是什么样的能量,便只有知晓召唤灵真面目的人知道了。
“乌班图,地窖!”
军人忽的张开双眼,口中简促命令道。
林恩此时也发现,这店内的柜台后地板上,有一个简易的活门,虽看得不分明,但是也隐约可见,有什么东西躲在里面,蠢蠢欲动。他想起刚才杨曾说过“门口十六只,地窖里二十四只”,看来是早已将这里的魔兽敝身之处,摸了个清楚。
乌班图听到主人吩咐,立即转身收拢翅膀,趁着余力借势一冲,疾风般向地窖洞口俯冲而去。
林恩心中隐隐觉得不妥,心道:换做是我,便不会像他这般心急。
就在乌班图刚刚要扑入洞中之时,却听得一直没说话的杨,突然厉声喝道:“小心!”
那年长军人听闻神色一变,眉头紧紧皱起,头顶上的紫炎霎时变的十分强盛,令人无法直视。而就在此电光火石之间,乌班图也硬生生的止住俯冲之势,偏侧身子向一旁滚去,那样子竟不像自然而然的本能反应,更似是被什么力量推开了一般。
与此同时,几股毒液从地窖洞中喷射而出,却只擦着乌班图的皮毛射了个空。未及喘息之间,便听一声毛骨悚然的嘶声,从地窖中窜出一只巨型的恐鳄蛛来。
这只恐鳄蛛比其他的同类大了一倍有余,算上那长长的尾巴,竟有十米左右之长,乍看之下便如一头小型的霸王龙一般,直立着身子高高跃起,张开血淋淋的大口,向乌班图身上咬去。
林恩看得分明:这只恐鳄蛛并没有瞎!而且恐怕那些躲在地窖里的其它恐鳄蛛,也没有失明。它们在那里潜伏已久,便是在等待这种时机。更何况刚才它们的同伴已大批被杀,想必现在已经狂暴至极。
显然那军人对于使令的操纵,已经高明熟练之极,是以乌班图还未落地,便在半空中调整了身形,由侧腹部受敌之势,顷刻间收势掉头,呼的鼓展双翼,直接从恐鳄蛛头部横扫去,后腿借势在其较为柔软的腹部一蹬,霎时便留下四道血痕。
那恐鳄蛛反应没有乌班图这般机敏灵活,硬是被乌班图的双翼扇的头发晕,惨叫一声跌回地窖之中。
乌班图右腹部的毛上,被它的毒液腐蚀出两道印记。
这变故似乎有些惹怒了乌班图,只见它呲牙怒目的在洞口绕了两圈,没等主人吩咐,便倏地钻入地窖中去。
“乌班图!这家伙……”年长军人神色有些焦急起来,而头顶上的火焰却稍微微弱了些。
林恩猜测,大概是刚才召唤灵被魔兽惹怒,自己自作主张去战斗了,让这军人也无可奈何。
他在心中暗暗笑道:无论是这使令,还是这召唤灵,都无疑是噬魔者梦寐以求的上上乘,但这位老兄的噬魔能力,未免就有点配不上他们了。看来这乌班图多半是跟自己的骰玉、腾蛇一样,由家族血契继承而来的。
再看那地窖,只听得里面一片撕咬呜吼之声,却不知究竟发生何事。
年长军人暗运脉轮,但此时脉轮却跟灵体失去了联系,只怕是乌班图一时受挫,急于将那些魔兽杀死,便主动切断了他的控制。
“喂,文森特,快去支援!这笨家伙不知道在搞什么!”
他关心自己的使令心切,又不便贸然移动前去查看,便向杨喊道。
“休纳德,乌班图这横冲直撞、爱急躁的个性,还真的挺像你。”
“你小子,每次要紧关头都跟我对着干?乌班图要是出了什么事……”
“那也是你指挥失误所致。这回你在外人面前伤了它的自尊,可能以后都不会再听你的了。”
“你这混蛋!”
年长军人气急败坏的吼道。他每说一句,杨便不温不火,面无表情的反驳他一句,反正就是站在原地不动弹。
“好啦,好啦!休纳德你也太爱操心了。乌班图刚才那一击,便已经定了战局,相信文森特也是明白,它此番下去定不会吃亏的,所以才会故意说那些来气你。”
那年长军人,看西尔维娅副参将也在一旁,皮笑肉不笑的看热闹,心中越发的羞愤难当,当下便只得一边紧盯着地窖口,一遍黑着脸,嘴里千杀万杀的骂着文森特。
“目无长官的混蛋!竟敢说我横冲直闯!老子横冲直闯的时候,你还穿开裆裤呢!”
“我说的哪里错了?试问四十九川上,还有第二个噬魔者像你一样,在大庭广众之下也不使用伪脉轮吗?要不是我替你做小人,你怎么可能能活到现在还没给人暗害了。”
杨还是那副淡然的表情,但嘴里说出来的话,却让在场的两人,以及楼上的林恩都大吃一惊。
“你是说,我这条命也他妈是你给的了?伪脉轮怎么了?有规定一定要用?老子的脉轮长在哪就是哪!”年长军人一脸的暴怒,就差跳起来了。
“文森特,话不能这么说。你的意思是也要防着我吗?”西尔维娅副参将冷冷问道。
而林恩则心想:这个杨在两个上司的面前,还真什么都敢说。安若兰家族的长辈,自他小时便教他行事需温文有礼,凡事说话只能讲三分,还有七分要放在肚子里。就连他的前生,也时时受到种种约束与压抑,为了往上爬,便要像戴着面具般的生活。
虽然他已经脱离安若兰家族,逍遥自在的在四十九川上浪迹了十几年,但是却自认为骨子里的锢桎已然成形,始终无法洗脱干净。
因此,林恩看到有人能如直言不屑,心里竟有些佩服起来。
而且,他说的一点没错。四十九川上的所有噬魔者,都害怕被敌人知晓了自己的脉轮所在,因此干脆便无论何时都捂得严严实实,这几乎成为了不照而宣的隐秘传统,像那军人那般正大光明的不加掩饰,的确十分少见。
正在此时,林恩猛的发觉,楼下一下子没了声音。
林恩凑近那门缝再看时,不觉一愣。
那名为休纳德的军人,脸上的表情呆若木鸡,显然是也未料及所发生之事。
只见他头顶上的三角图腾黯然无光,那团紫炎此时竟已经消失无踪。
这些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召唤灵体已然不在这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