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贼头贼脑地探头进了铺子里，见只有小白坐在一楼，便轻轻踮脚进来，扎煞着手对着小白笑说：“怎么就你在啊，我那两个徒儿呢？”
小白满脸歉意对李老笑笑，还没说话，只听“砰”地一声，李老身后的门被从外狠狠关上，有人在门外利索地上了锁。
李老心知不妙，正要跳窗而逃，只见窗户也被挂了锁头。李老急得转身往楼上跑，小白在后叫道：“师父，楼上也都锁上啦！”李老闻言，兀自不信，几步窜上楼一看，霍晶一张脸冷得堪比冰山，正坐在桌旁斜睨着他看。
李老满头是汗，堆了一脸谄笑，跟霍晶点头招呼：“我的乖徒儿，吃没吃饭？走，师父带你吃饭去。”
霍晶“哼”了一声，没应话，站起身往楼下走，经过李老时顺手将他也轻扯下楼。
李老蔫头耷脑地跟着霍晶往楼下走。到得楼下，霍晶敲了敲锁上的门，边听拉旁在门外吵骂道：“老贼头！你昨晚去了哪里？老实交待！”
李老哼哼了两声，细声细气道：“我昨夜找人喝酒去了！”
霍晶低头凑近李老，吸了几下鼻子，提高声音说道：“没有一点酒味！”
达姆在门外恳切道：“师父，您去了哪里，就直说了吧！是不是又去赌了？”
李老头摇得拨浪鼓一般，连连否认道：“你师父我早将这毛病戒了！”霍晶冷声问道：“那你找谁喝的酒，我去问来。”
李老想了半日，这镇上不是山下，没有人替他圆谎，便支吾着说：“我不认识。”
拉旁“哈哈”笑了两声，喊道：“你还当我们师兄妹三人是小时候呢？说！你去哪里了？”
李老急得不行，干脆豁出脸去叫道：“师父我去烟花巷了，不能告诉你们！”
门外门内半晌无声。李老正要得意自己将徒弟们唬住了，就见小白怯生生开口道：“师父啊，咱镇里都快五十年没有烟花巷了。别说您了，就是在这儿住一辈子的人，都不知道哪里有这种去处。”
李老一听便愣了。拉旁在门外捂着脸，对早聚成一圈静静听他们师徒说话的人拱了拱手，连连陪笑：“这老头有些老不修，见笑了见笑了！”
小王捕头今日无事，被妻舅肖大嘴从隔壁铺子拉来看热闹。听拉旁一说话，他脸色便有些不好看，说道：“我说拉旁，县老爷明明叫你和达姆要孝顺老爷子，你怎么将老人家锁在屋里了？还说话如此不敬。漫说老爷子赌没赌还不知道，便是真的小赌怡情一把，人家铺子都给你买了，你还不让他去玩乐一会儿？”
达姆连忙解释：“这事儿不怪师兄！王捕头您不知道，这老爷子平生最是好赌，赌急了眼，连人都能卖了！”
小王皱眉道：“你们才认下他不过几日，倒是怎么知道的？”
达姆一听，才想起来镇里的人都以为自己师兄弟二人是出于同情，要奉养师父的。若是叫他们知道了闹得镇里人心惶惶的采花贼案，是他们师徒三人的一场乌龙骗局，只怕县老爷便要找自己师徒进衙门喝茶了。
拉旁见达姆说走嘴，便忙打圆场：“这都是老人家自己说的。小王捕头您别生气，我们都是闹着玩儿，现在我们就开门！”说着，拉旁打怀中掏出一串钥匙，一溜烟儿把门和窗户上的锁头都打开，一把将门推开，笑着说：“您看您想多了不是？我们待李老亲得很，哪能对他不好，是吧李老！”
李老见小王捕头仗义执言，自己才得脱身，感动得便要往小王捕头那里扑，不防被霍晶在背后一把拉住，轻戳了下。没奈何，李老只能点点头，干笑道：“那是那是，我们爷三个这是闹着玩呢。”
围观的人们见没热闹可看，便纷纷散了。留下小王捕头又教训了拉旁几句，嘱咐李老若有什么不妥可到县衙找县老爷出头，这才走了。李老目送着小王捕头，嘴里直念叨：“好人呐！”
拉旁不耐烦道：“人都走了，没人帮你，你快说吧，到底去了哪里？是不是赌去了？”达姆也在一旁盯着李老帮腔。霍晶紧紧攥着李老的衣袖不放。
李老一看今儿也逃不过去了，便咬牙瞪眼道：“我就是去赌了，怎么样！”他话一说完，几个徒弟都大惊失色。达姆和拉旁互相看看，宽慰道：“咱们的卖身契在张家，他奈何不得。”达姆突然想起霍晶，指着师妹还没说什么，李老倒炸锅了：“我养霍晶这么大，何时让她受过委屈？你们把我想成人贩子了不成？”他三个徒弟俱不说话，弄得李老火气上来，也闭紧嘴。
小白看几人冷在了那里，怕这几个想前不顾后的再闹出什么事来，便咳嗽一声上前道：“你们这是做什么，不是商量小师妹的事么？”
她一说，几人才想起来。李老疑惑道：“霍晶又有什么事了？”拉旁哼道：“差点儿又让人绑了！”说着拉旁示意霍晶将事情再讲一遍。霍晶扁扁嘴，便又重头将昨夜之事说了一遍。
李老听完，非但不怒，反而呆在了那里，看着霍晶问道：“你真的把那老太打伤了？”霍晶点头。李老眉毛一立，竟似要呵斥霍晶。转念一想，这娃儿还什么都不知道呢，便叹了口气，说道：“下次见了她，你还是客气些好。”
他此言一出，屋里的年轻人都是面面相觑，又转头奇怪地看向他。达姆开口问道：“师父，这老太三番两次和师妹为难，你怎么......”
李老不等达姆问完，摆手止住了他，抬头叹气道：“哎，都是为师当年惹的桃花债啊。那老太本是为师的师妹，因为师年少时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便将芳心暗许。怎奈为师一心练武，并没有理会她。她怀恨嫁了人，心中却一直惦记着为师呢！之所以抓霍晶，也是想引为师出现而已。至于伤人倒是不会。你们大可不必害怕。”
他这番话说完，连最单纯的霍晶都面露鄙夷之色，一脸不信。拉旁索性抱着膀子，冷笑道：“我们听你鬼扯！你只说，那老太会不会再来伤人？”李老连连摇头，说道：“她绝不会伤你们其中一个！再遇上她，你只报我名号便成。”
几人还是半信半疑。达姆正要开口再细问，嘴刚张开，李老突然左右看看，反问起了达姆：“咦，呆鹅呢？她不是向来与你们在一处么？”达姆便忘了要说什么，顺嘴答道：“她去看店了。”李老奇道：“她不是把铺面租出去了么。”
呆鹅此时正翘着腿，坐在茶馆品着王老板给她泡的茶，听说书先生说那狐妖报恩的故事。她品了一口，突然皱眉，端着茶杯往王老板那里走去。王老板躲避不及，被她抓住，只得应付道：“呆鹅姑娘有何事？”
呆鹅一本正经道：“王老板，咱做买卖可得实诚啊，你这茶如此清淡，一点也不浓，叫人怎么提神？”王老板一听，恨不得立时将呆鹅轰出去。只是碍于租人家的铺子，只得敷衍道：“是是是，我下回一定给你泡得浓浓的，泡成茶膏子才好！”
呆鹅虽大大咧咧，却是能听出好赖话的。听王老板这么一说，她便恼了，竖着眉头道：“我这是教你实实在在做生意，你倒嫌我烦了？要知道这铺子，我可占着一成呢，你生意做不好，我不是也要赔！”
王老板还没答话，旁边的客人先忍俊不禁，笑道：“呆鹅姑娘，你不知道吧。这茶不是你们乡下的茶渣子，品的便是一股清香。若像你说的，泡得浓酽，反不值钱了。”
呆鹅一听，张了张嘴，脸红到耳朵根上。她结结巴巴对王老板道：“对不住啊，我不懂事，错怪你了。”王老板无奈地挥挥手：“无妨，只是你在这里也耗了一会儿了，还是去看看孙老板李老板他们吧。”
呆鹅也知人家是轰自己走，只是理亏在先，又闹个没见识的大乌龙，也只能陪着笑走出茶馆。身后传来一阵轻笑声，笑得呆鹅羞窘不已，几步窜进了李老板的衣料店。
这次她也不敢托大，左右看看，生意还不错，便小心翼翼对李老板道：“我来看看，顺便帮帮忙的。”
李老板平白分呆鹅一成股，本就心里不忿，此时逮着机会奚落呆鹅，当然不客气。他嗤笑一声，说道：“帮忙？怎么帮？账你会算吗？料子认识吗？镇上的大户人家你相熟几家？”
李老板这一问，呆鹅便又感脸上发烧，找了个借口便走了出来。孙老板的首饰店买卖更大，呆鹅这次是说什么都不敢进去了。她又羞又气，怏怏地走回小白那里，看见小白眼泪汪汪地道：“小姐，我是不是没用到家了？”
小白和众人正商议那老太之事，就见呆鹅抹着眼泪进来。拉旁当时便跳了起来，本想问问呆鹅是谁欺负了她，却见她直奔小白，拉着小白的手便说了这么一句奇怪的话。
小白也心里纳闷，谁能把呆鹅这么个泼辣货欺负哭了。她连忙细问，听呆鹅边抽噎边说完，不禁被逗乐了。一旁的拉旁听得脸直发烫，捂着额头叫道：“明日你还是早早跟小姐看着菜摊儿吧。”小白点头道：“明日好几家乡亲要来，少了你收账可就乱了。你可不能晚起。”
呆鹅一听，深感责任重大，方才的沮丧也好了三分，便直起腰挺着胸脯连连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