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时前,卡洛在熟睡。昨晚夏尔将他从埃德蒙庄园捞了回来,然后他就一直处于深睡眠状态。
半小时前,他睁开惺忪的眼睛,从沫沫手里接过一杯水喝了个精光。
十五分钟前,他起床走到书桌前翻看着上面的东西。那些东西都摆放整齐,但被他断定没用后统统成弧线状丢到了身后,落到了地面。
五分钟前,他从屋主衣柜里翻出一件还算满意的上衣,将它拿在手里抖了抖。一层五彩的色层覆盖在了衣服表面,当色层褪去,它变成了他惯有的风格。一旁的沫沫忍不住吞了口唾沫,他既然可以随心所欲变换衣服款式,干嘛还要大费周章的去翻箱倒柜?望着满地狼藉的物件她陷入了困惑,“你喜欢把别人的东西堆成鸟窝吗?”
他跨过那堆衣物笔直的站到一面全身镜前,“我弄乱那洁癖病的房间让你心痛了?”
他嘴里口口声声的那个洁癖病昨晚可帮了大忙,但当她抬头撞上他那副毫不避讳的阴阳怪气时她又什么都没说。
镜中,卡洛依旧身姿挺拔,微乱的金发让他气质里多了一层慵懒。这层慵懒除去了他惯有的孩子气,让他看上去更为成熟。他将衣服在身上比了比,似乎对它带给自己的价值并不感到满意,“你认为黑夜女巫会喜欢我穿红色吗?”他对镜子里的沫沫眨了眨眼睛,接着领悟到她的兴致缺缺后讪讪一笑,“不用回答我,我已经知道你的想法了。”
“你准备干嘛?”她问。
“你心上人想用我献祭我得死得完美无缺,你说他做这种缺德事良心会不会疼?”
“你非得胡说八道吗?”
“胡说?”他拿开衣服,“让我想想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他用手指敲了敲脑袋,“喔,对了,从我第一次在紫光森林碰到你我就该想到你跟夏尔的关系了。他知道我的弱点,也知道你的可怜相能让我觉得我有必要伸张正义。”他转过身走向她,突然伸手握住了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整个抬了起来,“看看,多么楚楚可怜的一张脸呀!”她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而他没有放手,“你可别哭我真得很吃这套。什么事做到恰好就行,太过了只会适得其反。”
她忍住眼泪,“你诽谤人的样子真讨厌,而且夏尔昨天帮了大忙。”
“哈,老天爷!”他高呼起来,“我真该感谢他的英雄救美,要我以身相许吗?”他的手又加重了力度,这次真得弄疼了她。
许久,他放了手,声音从头顶飘来,“许沫沫,现在我们都知道彼此的缺点了。告诉我,在镜湖那天夏尔给你看了什么?”
“巴蒂贝尔。”
瞬间,一股气流从头顶压了下来让她将头不得不埋低了些,她不该提这个名字吗?须臾,他的声音平淡的落下,“还记得上次拐走你的那只树蜥吗?”
“记得。”
“他就是巴蒂贝尔的丈夫詹姆斯。”
她猛得抬头,他看上去跟他的声音一样平静,似乎并不在意告诉她这些。
“我后悔当初没有直接杀了他。老实说我不相信巴蒂贝尔是自杀的,了解她的人都很清楚这点。”
她保持着安静,呼吸也轻浅起来。
“我一直认为是詹姆斯害死了她,仗着他家对凯因斯家那少得可怜的资助他把自己的罪名抹得一干二净。罗迪为了家业容忍着那混蛋虐待他姐姐。得知她去世的那天我躲过父亲的近卫队连夜赶到了秋陆。为了能在葬礼上见她最后一面我竭尽全力。到了葬礼现场瓦德家的人阻拦我靠近她的遗体,他们也许怕我发现她尸体上的伤痕,事后证明连凯因斯男爵也没能见到自己女儿的遗容。”
“那天我差点儿把整个瓦德郡给掀翻了,这很不得体,我妈从不生我气但那次也把她气得够呛,也就是那次之后她开始对我逼婚。离开秋陆的两天前我对詹姆斯施了变身咒。起初我只是想吓唬吓唬他让他告诉我巴蒂贝尔的遗体在哪儿?谁知那个魔咒被我施出去的第二天它的威力在原有的基础上猛增了两倍。”他眼底闪过一丝忧伤,“你也许对魔咒的概念并不清楚,显而易见的讲是有人利用了我施的咒促使詹姆斯变成了非人非妖的怪物,还产生了抵触被我继续魔法伤害的保护层。那个人不想我再碰他,你能猜到是谁吗?”
“夏尔?”
“除了他不会再有别人了。”他说,“当我知道巴蒂贝尔的事跟他扯上关系后简直气炸了。那段时间我到处找他但他一直躲我。而现在为了他的目的他用这事做诱饵,我怎么可能轻易任他摆布?”他努力遏制住自己烦躁的心情,“整个事情就是这样,直到最后巴蒂贝尔的死对我来说都是个谜。从某种程度上讲我该感谢夏尔对你施过刻印咒。”他的视线锁在了她的脸上,“知道我在镜湖看到了什么吗?”
如果她在镜湖看到的是关于卡洛的记忆,那么卡洛又看到了什么?跟他一样清晰的关于她过去的记忆?想到这里她的脖子寸寸变红。
见她那躲闪的眼神,他叹了口气,“其实我什么都没看到。”
她猛地抬头。
“所以你跟夏尔是什么关系?”
她懵了,她跟夏尔能有什么关系?
“那我换种问法吧,你的前男友徐海跟夏尔是什么关系?”
“啥?”他不是说他什么都没看到吗?
“当别人对你坦诚的时候你也应该对别人坦诚,这是基本的礼貌。”
她咽下一口唾沫,“他是在那个世界里除了我的家人以外对我最好的人了。”
“最好的人会抛弃你?”
她憋着一口气不知如何回答他。
“你对他了解多少?”
“他爸妈在他很小的时候离婚了,然后他跟着奶奶长大。”
阳光透过窗棂在卧室里落下了斑斓的光点,四周静得都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和心跳。
这时,夏尔出现在了卧室门口。他轻轻敲了敲敞开的卧室门,对地面堆积如山的衣物表现出了一种视而不见,“我们谈谈卡洛,沫沫小姐要没别的事也一起来吧。”
此刻,三人坐在庭院的一张圆桌前,夏尔将他对沫沫讲的话对卡洛说了一遍,他说他的记忆魔板蕴含着太多的暗魔力,他不能让巴克再将它们吞噬掉。巴克已经吞掉了他在上城古堡的后两层关卡的魔板,他要阻止他进入幻境。而第四层关卡的魔板在蕾西身上。那块魔板是个关键,他得重新要回它。问题就在于蕾西不愿意把那块魔板还给他,他如果硬抢,那块魔板将会彻底消失。为了重新得到它他想到了卡洛。
“因为我长得像梅朗你认为她会给我?”卡洛揶揄的笑了,他将身子向椅背后一靠,“真是抱歉,她没给我。”他跟夏尔对峙着,哪怕他知道他对他的话完全不信,不过他要是不给他他又能奈他如何?
“卡洛,我们现在还在龙脊镇随时都可能有危险。蕾西是重新睡着了,但她父亲跟哥哥一定不会放过我们。”
“是不会放过你吧?你认为迷惑女孩是我的强项所以她一定会给我?你的算盘打得实在是好。”他转向沫沫,“知道吗?你的心上人安排好了一切,包括我的退路。他认为让你跟我进入上城古堡我完全可以在跟白脸门童签下血咒后短时间内搞定你。”
“搞定我?”这让沫沫有些难受。顷刻间,她似乎顿悟到了促使卡洛进入上城古堡后态度上对自己暧昧不清的根源。原来她才是那颗傻到什么情况都不懂的棋子。
看到她难过的样子他心疼起来,转瞬又被什么想法给伤害了般变得铁石心肠起来。他将视线转回夏尔,“我就两个条件,第一你送许沫沫回家,第二我要平安回到姆海。”他笑着,“凤蝶会的事儿我们以后再说,我相信她们对你的兴趣比对我的兴趣更大。”
夏尔没有正面回答他,“那只魔月兔原本是我的。”他的话让两人都怔住了。
“多年前十二空间的马切尔夫人送给我一棵魔月树的种子。我当时把它种在了紫光森林的洞心峡谷,第二年当我去看它时发现它的果核里有只卷着身子的兔子,黑耳朵、白身子。”
卡洛突然害怕听下去了。
“它原本好好的挂在枝头,可是有个离家出走的孩子拿着一把利剑将它从树枝上活生生的削了下来。如果我没记错它还没有成熟就被迫离开了枝干。”
卡洛的脸色变得惨白。
“我想那孩子后来一定后悔自己所做的事了。我用生命泉最后一滴水救回了它的命,养了它很长一段时间。有天我外出时它走丢了。当我再次发现它的时候它已经在那个孩子的怀里了。或许冥冥中它就属于那孩子,而我不过帮它带到了他的身边。”夏尔望着卡洛,“你的棉花糖在你离开春陆的那周被人丢进了紫光森林,我把它拾回来后它的眼睛每天都是红的。我问它是不是想成为人类?它的回答是愿意。”
上次去生命泉那些窟窿头就说过沫沫是夏尔的魔月兔,吃了她就能恢复人形。从那时起他就一直暗暗观察她的一举一动了。而现在她是不是那只兔子对他来说真得不再那么重要。他喜欢她,这种喜欢连他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就像道魔咒。
突然,桌子上方出现了一轮巨大的满月,银色的光芒如阳光般耀眼,一阵飓风从天而降,将整个庭院的景象吹得模糊起来。夏尔纵身跳入高空,一股力量将卡洛怀里那块粉**板抽了出来,飞向了他。
“你们先回姆海吧。”他的声音变得空灵,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你要做什么混蛋?”卡洛想阻止他,但那阵风太强了。转瞬,空间咒席卷了两人。风散去以后他们已经停在了文都的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