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河路族长一把抱住周武灿,仰头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喜悦狂奋之情尽显于表,全然不顾形象。
周武灿还不习惯被男人拥抱,挣脱了出来,笑道:“族长你也不用这么激动吧,只不过是稍微帮你提高了一下炼铁的效率。”
河路族长道:“何止是稍微提高了一点儿,看这铁浆流出的速度,起码是提高了三倍啊!我再也不用为铁器而发愁了,你这一举简直是救了我们部落。谢谢你,太谢谢你了!”
周武灿叹了口气,道:“我不久就要离开了,能为你们做的,也只有这些。”
众人皆是愕然,河路族长更是震惊不已,脱口道:“你要走?为什么?”
“想家了。”周武灿瞟了眼沉默不语的亚男,对河路族长淡淡地说道,“我大概一个月以后就会离开,先跟你们说一下,省得到时候太突然。”
河路族长又是一惊:“一个月?这么急?你是不是担心一个月后,夫原的女儿照约定要交还,你会遭到瓦依族的报复?你大可放心,我敢用性命担保,绝不会让你受到一丝伤害!”
周武灿道:“跟这件事没关系,是我自己决意要走的。我在这里呆了三年,三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这里再美好,也不是属于我的,我终究要回到我的家乡。”
河路族长还待说话,他已打断他,深深行了一礼,道:“我意已决,族长你不用再挽留了。三年来,谢谢你和族人们对我的照顾,这份恩情,我会记在心里的。”
河路族长脸颊发烧,回想在这三年时光中,对他实在是称不上“照顾”二字,他的口粮,吃穿用度,全是他跟着族人一起劳作所得来的,而他非但没有任何怨言,反而感恩戴德,对比自己处心积虑地想利用他,心中顿时万分愧疚。
千言万语,如梗在喉。他深深地朝周武灿回了一礼,说道:“我会向战神巴干替你祈福。你这般善良又聪慧的好人,肯定会得到神明的恩宠。”
“谢谢。”
林特走到周武灿面前,早已是眼泪婆娑,悲伤地说道:“周大哥,你真要走吗?”
周武灿抓了抓他的头发,笑道:“是啊,人不管走得多远,总归是要回家的。把眼泪收起来,你现在是大人,而且是卡美族的带刀精英分子,我可从来没听说过,哪个保卫族人的伊库玛,是靠哭鼻子出名的。”
林特默默吞着泪水,没有说话,一副哀伤至极的样子,抓着他的手不放开。
周武灿无奈地一笑,同时转过头看向河路族长。
河路族长看懂了他的眼神,朝他微微点了点头。
周武灿放下心来,朝他笑了一下以示谢意。
有了河路族长的承诺,他相信以后林特在族里,就算不能飞黄腾达,也不会吃亏受欺负。
“要坚强,别忘了你的梦想,更别忘了我以前对你讲的那些话。”他望着林特,眼神如同在打量年幼的亲弟弟。
林特眼里的泪流得更凶了,拼命咬着嘴唇,用力点着头。
周武灿拍了下手掌,笑道:“好了,重头戏来了。族长,我昨晚答应过你,帮你演示一种火药新的运用方法。在这之前呢,我们先要铸造一根铁管出来。”
其实,他要造的东西很简单,说白了,就是火铳。
复杂的东西他也造不了,而且就算给他完善的机器设备和原料,他也造不出一把AK47,毕竟他又不是一个全才。
不过,火铳这玩意儿他再熟悉不过,而且构造也是简单至极。以前老家农村还没禁猎的时候,他经常能看到扛着自制火铳上山打野猪的猎人,遇到猎物时,往膛里压上火药,再倒一把铁砂进去,将铳尾抵在肩膀上,点燃引线一铳轰出去,那些皮厚肉糙的野猪,直接被轰倒在地,身上全是被铁砂打出来的血洞。
不过,想的挺容易,真正做起来,他才发现有多难。没有现成的模具,又没有足够的铁料,光是浇铸出一杆够分量的铁管,就足已让他忙活半天。
好在火铳的铸造并不需要多么高的工艺,管子烧得圆不圆无所谓,只要是直的就行,尾部够厚不会炸膛就能凑合用了。
铁管烧出来后,他又是费尽了力气,在距尾端一指长的地方钻了个插引线的小孔。这个过程比较艰难,吃了午饭后,直忙活到半下午,孔才钻了出来。
火铳成功造出来后,他擦了擦满头的汗,将它拿起,往里倒了适量的火药,用棍子戳了戳,压实,然后抓了几粒花生米大小的铁疙瘩,从管口放了进去,接着抬起火铳,对准了前方一棵一人抱粗的大树。
众人都是伸长了脖子,在远处满眼期待地观看着。
周武灿深吸一口气,将铳尾抵在肩胛骨上,一手端着铳,另一只手拿着一根燃着暗火的棍子,点燃引线,点着后赶紧扔了棍子,用力抓着火铳。
引线缓慢地燃烧着,他的心也是渐渐缩紧。忽然,他心里打起了小鼓,虽然自己已经有意地放了很少的火药,可是这卡美族的人炼出的铁,杂质太多,铁的硬度和韧度那是远远不能跟他在地球上所接触的熟铁比的,要是一不小心炸了膛,自己就算不死也得废条胳膊啊。
他越想越害怕,端着火铳的手都微微地颤抖起来,可是眼瞅着引线已经烧进了小孔了,只得一咬牙,硬着头皮先打上他娘的一炮。
“轰”!
一声震耳欲袭的炸响,一道红色的火焰伴随着大股的黑烟从管口喷出,与此同时,只听得“啪嚓”一声木头被击碎的闷响,只见前方的大树上,出现一个拳头大小的坑,那几粒铁疙瘩,都深深地陷在里面。
周武灿放下滚烫的火铳,揉了揉酸痛的肩膀,转过头看向身后的众人。
大跌眼镜的是,他想象中的震惊和欢乎没有出现,众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神情一个比一个淡定。
周武灿纳闷道:“你们怎么没什么反应啊,难道不觉得很神奇吗?”
亚男道:“我还以为你能直接把那棵大树给轰断,没想到只是打出了一个小洞,也不怎么厉害啊。”
周武灿无语道:“哪有那么夸张。它的威力已经很强了,你想想,如果把这棵树换成一个人,完全可以将他打穿。”
亚男撇了撇嘴,对他的说法表示嗤之以鼻:“如果给我一把弓箭,我一样可以将那个人射穿,而且动作能比你更快。”
“不是,”周武灿感觉自己有点儿鸡同鸭讲,“弓箭怎么能跟它比,不管是从威慑力,杀伤力,攻击范围,它都比弓箭要远远先进得多。”
河路族长走到他身边,拿起火铳打量了一阵,对他说道:“不管怎么说,还是先谢谢你。亚男说得有道理,虽然这东西声势挺骇人,可是以目前的情况来看,确实不是太适合我们。我之前留意到,从往里填装弹药,到点火,再到发射,这个过程耗时太长了,铁弹还没打出去,敌人已经冲到面前一刀砍了过来,确实是不如弓箭好用。而且,最主要的是,它耗铁太多了,打造一把它所需的铁,都差不多可以打出四把铁刀。”
虽然周武灿用木炭代替木柴,能更有效率地还原铁矿石中的氧化铁得到生铁,可是毕竟受到简陋的冶炼环境的限制,是远远无法跟高炉炼铁这种革命性的技术相比的,还是无法改变铁的稀少和珍贵。
周武灿心里那叫一个郁闷,一脸的挫败,有一种热脸贴人家冷屁股的感觉。满心以为造出火铳后,会令他们眼前一亮惊呼不已,结果却是如此吃力不讨好。
他想起在十九世纪初,英国伟大的工程师史蒂芬孙造出了世界上第一台火车,却被当时的人讥笑其笨重、丑陋、缓慢,并且还驾驶马车来跟它比赛。估计那位伟人当时的心情,跟现在的自己差不多吧。
他叹了口气,说道:“族长,那这杆火铳,可不可以送给我?”
河路族长笑道:“当然可以。你为族里做了那么多贡献,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他拿起火铳,道了一声谢。
众人相继离开炼铁的地方,走回部落。
河路族长跟周武灿并肩走着,他故意放慢脚步,等前面人的走得足够远后,对周武灿道:“你介不介意告诉我,你想走的真正原因?”
“真是因为想家了。”他回答道。
河路族长明显不相信,可是见他不愿意回答,也不好再问,说道:“没想到你这么急着要走,唉,虽说你在族里已经呆了三年了,可我真正跟你打交道也只有几天的时间。这么快就要走了,心里确实有些不舍。”
周武灿笑道:“如果有缘,以后肯定还会相见的。”
河路族长鬼鬼地看了眼四周,压低声音说道:“昨晚我跟你说的话你还记得吗,如果你能留下来的话,我会让米珊嫁给你的。”
周武灿摆摆手道:“我是喜欢米珊,不过这种喜欢不是你所想的那种。我喜欢她,就如同我喜欢热情善良的卡美族人一样,只是把她当好朋友看的。”
河路族长惊讶道:“难道传言是真的?”
“啊?什么传言?”
“虽然有点儿困难,但我还是有把握能做通龙度父母的思想工作,让他们接受你。”
靠!
周武灿真想一头撞死,本以为这一茬已经过去了,没想到还在流传。
他郁闷至极地解释道:“那晚我真不是亲他,是在用一种特殊的方法对他进行抢救。”
河路族长呵呵笑了两声,没有说话。
周武灿在心里说呵呵你妹啊,罢了,反正一个月后就要走了,我也懒得解释,你们爱咋想就咋想。
过了一会儿,河路族长说道:“你既然已经打定主意了一个月后要走,那你看我们是不是尽快准备一下开采火药原材料的事宜?趁你在的这一个月里,尽量多造一些火药储备起来。”
周武灿道:“这个你大可放心,火药的制作方法、原材料在哪采集,我都已经详详细细地告知了林特,只要有他在,你就可以源源不断地造出火药。”
河路族长松了一口气:“这我就放心了。”
周武灿顿了顿,说道:“族长,你见多识广,有件事我想向你打听一下。关于鬼谷,过去有没有流传下来什么传说之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