诅咒?!
在场人闻言都是大惊,陆远也从一桌子珍馐中抬起了头,心道,怎么吃顿饭,也的能撞上有人作恶。
刘夫人和侍女更是神色不定,那侍女便道:“夫人,难道是那位,司天监总是危言耸听,什么天府星黯淡,异星相逼。。。”
侍女还未说完,刘夫人连忙呵斥道:“还不住嘴!”
刘夫人秀美的面容上笼了一层寒霜:“我跟你说了多少次,遇事千万不可以捕风捉影,随意疑人,免得误会好人。”
那侍女便垂头领责。
刘夫人又转向了公良斐,面色郑重:“诅咒事关重大,还请公良小哥再好好确认一番。”
公良斐却一副惊异不定的样子,他耳中还回荡着那位侍女的话语,心中不停的转过一个念头。
天府星,那可是后星啊,这位刘夫人,到底是什么人?
公良斐还未回过神来,庭院门口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一个低沉威严的声音远远传来:“听说你在小宴救命恩人,可否添我一个坐席?”
伴随着话语,一股威慑之气压来,陆远四人都忍不住侧目而望,只见一位中年男子缓步而来,身后跟了许多侍卫,个个均不是弱手,那名中年男子面容儒雅白净,虽然身着便服,也看得出其衣料华贵,配饰流彩,足见身份高贵,气度不凡,男子举止间极其有威势,瞬间庭院里的人便拜了一地。
刘夫人也连忙起身行礼,面上满是温柔眷恋的神色:“老爷,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许久不见你了,颇为挂念,来看看你的身子好些了没有。”话说间,那中年男子已然缓步行至刘夫人面前,握起她的双手,两人非但容貌相称,看起来一般的气度高贵,眼神对望中,也足见颇为恩爱。
陆远四人从未见过如此威慑辉煌之人,不由都愣在了当场,眼见那男人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扫射过来,众人心中都是一颤,莫名的起了敬畏之心,慌忙俯下身行起大礼。
男子微微一笑:“不必多礼。”可是他威势慑人,谁又敢动。
男子也不坚持,携着刘夫人的手坐了下来之后,才出言要四人同坐,男子的声音中有一股不可抗拒的威严,四个人战战兢兢的挨着桌边坐了下来。陆远心里一直思量,我们四个均不是胆怯之辈,为何今日却如此上不得台面。
公良斐却面上越发的若有所思,态度诚惶诚恐。
众人落席,刘夫人便将今日如何惊马被救的事情一一细说过,又笑言:“今日机缘巧合,妾得幸与几位少年一起聊天,也一番别有趣味。”
男子微微扬了眉毛,微笑道:“哦,你们都说什么有趣的事情,也说给我听听。”
旁边侍女便快嘴道:“回老爷,这位公良小哥精通道术,他说夫人的病,是被人吓了诅咒。”
男子闻言脸色瞬变,眉头一层黑云笼了下来,他目光往公良斐处一望,厉色逼人,公良斐立即打了个哆嗦,连带这身边三人也微微的哆嗦了一下。
“这位公良小弟,诅咒一事不妨详说。”男子沉声道。
“是。。。是。。。”公良斐的牙齿居然打起颤来,他便结结巴巴的把阴气袭身,黑色笼面都细说了一番,又言明自己道行低微,虽然察觉有异,却无法找出诅咒之源头。
只见那男子的面色越听越沉重,沉吟许久,皱眉唤道:“来人啊。”
旁边便有一名侍从上前应道“老爷。”那侍从的声音极细极尖,竟然仿佛是个阉人。
“近日京中可有什么道行高深之人出没?”男子沉声问道。
侍从便回到:“老爷,听闻参知政事王大人近日请了个修为高深道长在家中做法事,我这就给您请去。”
男子点头应允,那侍从便立即退下了。
男子又嘱咐陆远四人:“几位少侠不妨在此稍候,待道长请来之后再做商讨。”他言语清淡,却自有一股威慑霸气,四个人哪里敢说个“不”字。
之后小宴虽然虽还在继续,陆远四人却一个个正襟危坐,男子问什么便老老实实答什么,半分不敢怠慢。
正说着,侍从便来回话,说已经请了道长来,同时一股浓烈熏人酒气也远远传来,陆远转头一看,不由失声喊道:“张师叔,怎么是你!”
只见一个形容邋遢的道士,一副醉醺醺的模样,眼睛和脸颊都被酒气熏得通红,正被侍从搀扶着踉跄而来,听到陆远的喊声,费力抬了抬眼皮,思索了一会,恍然大悟道:“哦哦,你小子,你是那谁的徒弟,叫,叫。。”
陆远无奈道:“张师叔,我是陆远。”
原来此人名为张景焱,乃是纯阳派道法高深的人物,纯阳派掌门虽为玄真道长,然则却不是纯阳派中道法最高深之人,除却陆远的师父戒律院首座苍南长老不说,更有这位道号为玉清的张景焱,堪称纯阳修为高深第一人,只不过张景焱性子不喜约束,多年来浪荡江湖,很少在太白山中停留。
陆远素知张景焱好酒贪杯,亦有“醉仙人”的称号,他此时一见,便知道师叔定然又去富贵人家混吃混喝了,纯阳派乃昔日吕祖所创,吕祖一生风流倜傥,不拘泥世俗,这般肆意的风骨便传了下来,纯阳派的弟子下山修炼行走江湖,这混吃混喝却是必备手段以及优良传统。
张景焱便回想起来:“对,对,没错。”他拍了拍陆远的肩膀:“你小子都长这么大了。”张景焱又转头看了看陆远身边的三人,口中“啧啧”了几声“年轻就是好啊,带着漂亮姑娘走天下,老子年轻的时候怎么没有这种艳福。”果然是师出同门,和陆远说话的不羁调调却有几分相像。
这等为老不尊的话语立即引的庭院中侍女抿嘴而笑,众人怎么也不觉得眼前乃是一位修行高深之人。
陆远正觉得有些丢脸,那侍从见两人叙旧,忽略了正主,便连忙咳嗽了两声,细着嗓子道:“道长,这就是我们老爷。”
张景焱闻声转了过去,看到请他来之中年男子,眼睛突然亮了一亮,随之,张景焱的眼光又扫到了刘夫人身上,便若有所思道:“这位夫人,印堂发黑,邪气缠身,仿佛中了诅咒。”
此话说的与公良斐一模一样,那中年男子便更加笃定诅咒一事,皱眉问道:“道长可有法解。”
张景焱眯眼一笑:“自然有,下咒需得以人之精血为媒介,必然要将其封存匿藏起来,只需要找到其封存的器皿即可破。”
“可知匿藏之地?”男子追问到。
只见张景焱意味深长的一笑,用手指了指皇宫大内的方向:“便藏在宫中。”说完,张景焱俯身一拜,口中尊敬道:“草民参见万岁。”
万岁!面前竟然站着当朝真龙天子。张景焱道行身后,皇帝身上的龙气自然逃不过他的法眼。
陆远终于明白心中的颤栗之感从何而来了,只觉得旁边林晓筱脚跟一软,已经站立不稳,连忙伸手去扶住,又发觉站着不妥,连忙拉着林晓筱跪了下来。
公良斐见应了自己的猜测,也连忙跪了下来,顺手拉跪了没明白状况的落尘。
此为宋朝咸平二年,陆远四人面对的正是天子本尊,后世称为宋真宗的赵恒。
原来真宗赵恒少年时期迷恋击鼗蜀女刘娥,无奈先皇太宗不喜其地位低下欲逐之出京,当时还为皇子的真宗心中割舍不下,只好将其藏于此处十余年。直至真宗一年前继位大统,昔日少女已然成了如今年过中年的刘夫人,两人的感情却未年岁而减弱,真宗欲发挂念刘夫人,便欲待时机召其入宫,这段皇王之恋才逐渐得以昭然天下。
而此时的真宗,回想起多年来与刘娥之情,贵为皇子,却不可与自己心爱的女子相守,偷偷摸摸的藏了十几年,本以为终于可以补偿她的委屈,却又招致如此无妄之灾。真宗的心中又是怜惜,又是愤怒,沉沉的目光投向了皇朝大内,心中万般揣测,究竟是谁,向自己毕生心爱的女人施与如此毒手。
陆远在跪拜中抬眼偷看天子尊荣,只见年过中年的真宗虽然龙威震慑,却仍有不可掩饰的疲老之态,又见天子眼中闪现的愁绪,陆远心中突然涌起一丝伤感。
原来,身为九五之尊,仿佛也有许多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