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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宫园赏花

芸香阁内青萝缠绕,曲廊深处水榭亭中,韩嫣正细细浏览着手上的缣帛文书——这份文书,正是当日白马寺中,徐防用以聘娶她的那封休书。只消于其上属具日期加盖印信,她便可离开尚书府邸,恢复自由之身。

“小姐,原来您躲在这儿啊!”倩雪远远寻来,向她唤道。

韩嫣将休书折好收入怀中,探身抚了抚脚下绿植,随口问道:“是从府中过来么?可听到什么宫里的消息?”

“奴婢能听到什么?还不就是交由大人负责的,六月廿一万岁寿诞观阳事宜么!”倩雪轻快地迈至她身旁,“小姐这是怎么了?自从宫宴回来,隔上三两日便打听宫里动静。莫非——”小丫头歪着脖子,装模作样地盯住韩嫣俏丽的脸庞,吃吃笑道:“小姐不想做这假的尚书夫人了,有心进宫去当个真的皇妃娘娘?”

“胡说什么!”韩嫣面色微沉,低声斥道。

见小姐似是动了真气,倩雪忙屈身跪下,“都是奴婢不好,说错了话。人家……”她抬头见韩嫣脸色已有所缓和,这才瘪着小嘴委屈地道:“人家也是瞧您这些天总无精打采的,想逗您开心嘛!”

韩嫣轻叹口气,挽住她手臂将之扶起,“你呀,说话向来有口无心。这话我听了不过训你两句,若叫外人听去,说不准就会累得徐韩两家尽皆获罪啊!”

“奴婢知错了,以后定会好好管住自己这张嘴。”倩雪在她侧旁坐下,乖巧地认了错,却又不甘心地追问道:“还请小姐恕奴婢多言,不知您今后,到底做何打算?”

见小姐出神地望着池中睡莲不语,小丫头兀自言道:“虽然小姐从来不说,可打从入京到现在,所有的事儿倩雪都看在眼里,心里头跟明镜儿似的。”

她细心为韩嫣拢了拢鬓边发丝,“小姐不想入宫伴驾,尚书大人救您于急难之时。莫说是您,就是倩雪也对他心存感激。可是小姐,您就想一直这样下去,同大人做一辈子挂名夫妻么?还是——”她咬了咬唇,终于忍不住继续开口,“因着对他的这份感激,便要以身相许么?”

见小姐听到这里敛眉轻轻摇了摇头,胆子便愈发大起来,“大人对您关照呵护体贴倍至,这些奴婢也是看到的。可是,班将军对小姐的情意,您真的毫无知觉吗?”

“倩雪,不要说了!”韩嫣阂上双目,强抑着眸中泪水,不肯让它流出,“我现在只想尽早寻得姐姐,别的事,留待以后再说吧!”

“倩雪——倩雪你在么——”正门处传来姚天宝憨粗的嗓音。

“这家伙,跑到这边来做什么!”倩雪起身一甩衣袖,板脸装出一副怒容来,回身喊道:“这儿呢!什么事这么急,巴巴儿地追到园子里来了?”

傻小子甩开大步奔将过来,于亭外向着韩嫣施礼道:“夫人,大人叫天宝过来寻您。皇后娘娘传下懿旨,请夫人午后入长秋宫,与众妃嫔同赏牡丹。”

韩嫣蓦地张开双眼,终于要去与之相认了么?素手抚于胸前玉环垂坠之处,一颗心猛地狂跳起来。

长秋宫牡丹园今日诸美绽放,才至宫门,已闻得沁人心脾的异香扑面而至。枝头繁花簇簇,红如火白似雪粉若霞,五彩缤纷美不胜收。更有妖娇丽人穿梭其中,处处莺歌燕语。

韩嫣在小太监引领下入得园中,向皇后娘娘行礼问安已毕,便也随众妃嫔赏起牡丹来。

皇后娘娘园中所植牡丹,一看便知皆非凡品。虽同为红花,有的鲜若丹,有的烈似火,更有晶莹宛如玛瑙者;而同为白花,则有的寒似冰,有的耀若银,亦有花开温存如玉。但此刻韩嫣心中,只记挂着一睹同心玉佩,以解心头疑惑,实无心思观赏这园中花王。

就这样心不在焉地垂首信步而游,行至后园角落处时,却不慎撞在一位淡粉衣裙的宫妃肩上。韩嫣忙福身施礼赔罪道:“臣妾鲁莽,还望娘娘恕罪。”

那位宫妃正望着身前一株白牡丹出神,虽被她撞了,面上却无愠色,仍是一副淡淡神情。“无妨,不小心碰到,有什么大碍?”她收回眼神转向韩嫣,这才发现并不识得此人,“你是——”

“臣妾尚书府徐韩氏,见过——”韩嫣却也不认得她,一时间不知该如何称呼。好在一旁服侍的宫女适时上前解围,“徐夫人,这位是叶美人。”

“见过叶娘娘。”韩嫣恭声道。

“原来是徐夫人,不必多礼。”叶美人向她细细打量一番,温声道:“本宫听闻不少夫人轶事,心中又是羡慕又是钦佩,倒是今日方得一见。”

韩嫣见这位叶娘娘样貌清秀,性子温婉恬淡,心下颇具好感,遂展颜道:“传言多有夸大不实之处,娘娘毋需当真。”

叶美人却不在这事上纠缠,指了指身前的白牡丹,轻声询道:“夫人觉得这花如何?”

韩嫣缓步至近前,却见这株牡丹通身素白花开重瓣,蕊呈淡绿色,乍一看去并无殊卓之处,是以被人栽植于这个不起眼的角落里。

她略想了想,展开宽大的衣袖,向着此花受光一面挡去,果见其瓣隐现晶莹光晕。这才笑着向叶美人回道:“娘娘好眼力,早看出此为牡丹极品‘夜光白’,臣妾佩服。”

叶娘娘欣然道:“原来夫人也识得这‘夜光白’,看来本宫今日竟是得遇知音了。”

“娘娘谬赞。因家母素爱牡丹,所以臣妾对此花曾有所闻,今日却也是初次得见。”她俯下身去探鼻轻嗅,只觉淡香入腑心神俱怡,“据传此花花瓣含磷,白日望之色不纯形不雅,入夜后于月色下观之,却是光洁晶莹仿若透明。世人皆以黄楼子、青舞爱、西瓜瓤和绿蝴蝶为牡丹冠首,却不知‘夜光白’之名贵罕有,更于四冠之上。”

“夫人果然博闻强记。”叶氏面现赞赏之色,眸光闪动轻摇螓首,喟然道:“国人大多痴迷牡丹之美艳,却未知其丑陋根皮乃是一味极名贵的药材。”

“原来娘娘深谙医道,”韩嫣对此颇觉意外,“臣妾记得《神农本草经》中有述:丹皮,有清热凉血、散瘀之效。”

“正是。”叶美人深感与之投契,言语间难掩眉梢喜色。

“徐夫人,”邓后的贴身侍婢仙珠寻至后园,只朝叶氏微一福身,便转向韩嫣道:“皇后娘娘请您入内殿用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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