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忆趴在窗口边,看着淅沥沥的秋雨,微皱着眉,细想着容老爷中午离开时说的那几句话,觉得怎么也捉摸不透。
难道他知道我是个人?不会,怎么可能,他只是个当官的,又不是神仙,再说哪里这么玄乎,又不是拍电视;可他说那话……难道觉得我有灵性,看得懂我是在保护嘉木?不会吧,那么睿智?我怎么没有那么睿智的老爹!
恩忆自顾自地想着,可无论哪个理由都无法百分百说服自己。
“小白,你看!橘子!”
恩忆回头看见嘉木抱着三个大大的青色橘子,叹气道:“橘子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我以为你会喜欢吃这个,特意选了三个大的。”
恩忆就见不得他那委屈的样子,只好不耐烦地让他拿过来,一爪子摸过去,鄙视地说,“个头是挺大的,就是皮太厚,估计酸的。”
“不会的,肯定会是甜的。”嘉木据理力争,马上剥开一个放进嘴里,于是恩忆见到一张英俊的脸慢慢扭曲成一团的全过程。
“酸就吐了吧,瞧你那样子。”虽然恩忆这么说着,但嘉木却忍着眼角被酸出来的点点泪光,硬生生把那一瓣橘子咽了下去。
恩忆定定地看着他,竟然滋生出一种满足的心理,忍不住把头靠过去,用小爪子抱着他的腿。嘉木难得看见她这么温顺乖巧的样子,含笑只轻轻抚摸着她的脑袋。
琴音撑着画着海棠花样的油纸伞走进来,左手提着一个藤木编织成的篮子,她温柔地喊了声相公,让坐着的两人同时打了个寒战。
在嘉木的记忆里,琴音从来都不曾对自己这么温柔过。起初是强迫嘉木看书、背书、写诗、练字,然后看他实在难成大器,便终日辱骂,最后就演变成了冷漠加上暴力的夫妻相处模式。所以突然听见琴音这样软语叫自己,不觉快乐,只敢恐惧。
琴音见他脸上有害怕的表情,撒娇着哎呦一声,便把他拉过来坐在桌前,拿出小篮里的一小碗豆腐脑,笑道,“这是我亲手做的,你尝尝看。”
因为恩忆事先有过交代,嘉木只呆呆坐着不敢动那食物。琴音见状,便端起小碗,先挖了一小勺自己吃了,再挖起一勺递到嘉木嘴边,“可好吃了,尝尝。你再不吃人家手都要酸了!”
我去!我牙才酸掉了。
恩忆深深鄙视地看着她,而嘉木,因为有恩忆的命令,只把嘴闭得紧紧的,一副死不张嘴的模样。琴音有些气了,砰的一下把碗放在桌上,豆腐脑瞬间晃出来了半碗。
嘉木以为琴音要动手,只闭上眼睛护着头,但今儿琴音只扭头静坐着,约莫一分钟的时间,她又泪眼婆娑地转过来,心疼地瞧那只被烫伤的手。
“我知道我以前对你不好,但毕竟是夫妻,你就不能原谅我么?”
“琴音,我从来没怪过你什么呀。”
“那你干嘛总是一副老鼠见了猫的样子?”
因为你像个母夜叉啊!恩忆握紧爪子,替嘉木把这句话在心里骂了出来,她倒要看看,这女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秋日雨天,夜来得比往日早,嘉木因为白天和恩忆玩得太疯,已有些睡意,但又不敢打断在那里自导自演的琴音,只能用手托着腮强撑着。
琴音见他似有困意,唇角一抹巧笑,喊道,“莲碧,打水来,三少爷困了。”
莲碧打来了热水,正准备伺候三少爷梳洗,毛巾却被琴音抢了过去。她把拧干的毛巾递到嘉木手里就算了,居然还把脚盆端到床前,似乎要亲自动手。
“三少奶奶,这些事情就交给我们下人做就行了。”
“这不行,嘉木是我夫君,理应有我伺候着。”她把嘉木扯到床边就开始替他脱鞋洗脚,还停地问水是烫了还是冷了。
面对这些问题,嘉木除了摇头别无选择。
等到嘉木梳洗完毕,琴音便让莲碧把屏风打开,说道,“你也早点下去休息罢。”
“那三少奶奶你呢?”
“我和三少爷是夫妻,难道也要分房睡么?”
被如此一说,莲碧虽然心里忐忑,却也只能告了安退下。
“相公,让我伺候你睡吧。”琴音如此说着,便要去替他宽衣,唬得嘉木立即往后退了几步,差点没把屏风弄倒。他求救般地往恩忆那里看,但恩忆只蜷在椅子上,转过身对着关上的纸窗。
嘉木无奈,只自己脱了外衣睡到床的内侧,而琴音,也吹熄蜡烛躺下来。她每靠近嘉木一点,嘉木就往里退一点,直到最后整个背脊都紧紧地贴在了冰冷的墙上。琴音倒也不在意,见他退无可退,便把整个身体贴过去抱着他,然后慢慢讨好似的抚摸着他的背脊、脖颈、胸口……嘉木虽然觉得有些痒痒,但都屏住呼吸忍着,可当琴音把手移下,他猛地睁开了眼,抓住她的手,使劲儿摇头,说道,“那里不舒服。”
“怎么会不舒服呢?一会你就舒服了。”
恩忆在椅子上趴着,用爪子蒙住了耳朵,可猫的听力却异常敏锐,里面的一举一动都钻进她的耳朵里。
我干嘛要难过,她是嘉木的老婆,要跟嘉木过夫妻生活是应该的嘛,我应该为傻子高兴,干嘛要难过!恩忆想深呼吸抛开那些难过的事情,但却发现鼻子酸酸的。
而屏风内,琴音见嘉木怎么也不肯松手,抿嘴一笑,用另一只手去挠他的胳肢窝。嘉木怕痒,笑着松开了手,而琴音便趁机得手,安安静静的房里,只听见嘉木一声沉重的喘息,让恩忆的心被一揪。
她正猜想着要不要出去呆着,就听见床吱呀一声,然后什么有人跳到了地上,失魂落魄地跑出了屏风。
恩忆借着屏风外的那根快燃尽的蜡烛,瞅见双颊已经略带潮红的嘉木穿着白色亵衣朝自己跑了过来。
“容嘉木,你到底在干嘛!”琴音只穿着一件绣着芍药的红色肚兜站在屏风旁,一脸的气急败坏,“还不赶快给我过来睡觉!”
“我不过来,神仙姐姐说了,那是坏事,我不干!”
琴音垂着的手握紧了拳头,如果不是怕大半夜的把别人惊醒,她真想狠狠揍他。她看着嘉木蹲在窗户下抱着头,努力压下内心的火气,然后一甩长发,自己回到了床上不再理他。
恩忆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看着有些发抖的嘉木,很是心疼,用小爪子拍拍他的头,安慰着,“没事儿了,嘉木。去把衣服披上,天气凉了。”
嘉木没有动,抓住自己的手臂,抬眼,用痛苦的声音说,“小白,我难受。”
是个男人都会难受吧,可并不是所有男人都可以忍受这种难受。恩忆苦笑着,却不敢对上他的双瞳。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