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彤诧异地看着晨帆,这个看上去温文尔雅的中国小伙子,为什么会爆发出如此不可思议的咆哮声,餐厅里的工作人员都跑过来观望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看见晨帆嘴里嘀嘀咕咕地念叨着:“Beijing_Time.I_need_Beijing_Time.”
雪彤的眼睛里蓄满了委屈的泪水,自己只是好心帮晨帆把手表时间调准,为什么他要对自己发这么大的火呢?
晨帆顾不上劝慰雪彤,他将时针向前调快了十六个小时,现在是温哥华时间晚上六点,北京时间早晨九点,正是Tina每天组织开早会的时间,她一定穿着职业的正装,披散着她栗色的长发,正在饱含热情地谈论着即将展开的设计项目。Tina对建筑的喜爱,不仅流露在她的言谈举止间,同时也深锁在她的内心里。如果没有离开北京,他和她可以饶有兴趣地谈论建筑的细节,交流他们将赋予新的建筑怎样的生命理念。可是现在,Tina在那个他无法回头的北京,而他晨帆正在温哥华的餐厅里洗刷满是油渍的盘子。
晨帆弯下腰,低下头,他努力抑制着自己的委屈和泪水。他想起他见到Tina的最后一眼,她穿着雪白的婚纱停留在古老教堂的壁画里,她是他心里抹不去的公主。
北京到上海的列车车厢里。良辰正在着急地看着自己腕上的北京时间。由于走的匆忙,良辰没有买到北京到上海的机票。良辰不明白,为什么春运都结束快一个月了,机票还是这么难买?这个世界上的交通工具总是少的可怜,除了飞机、火车、汽车和轮船,为什么就不能发明火箭。北京到上海要是一跺脚就能到的话该多好,他就可以马上出现在无痕的身边了。
车厢里有点拥挤,一个农村的大娘不小心摔破了一坛“六必居”的酱菜,全封闭的车厢里到处都是那酱菜的味道。良辰不禁想起高中的时候,无痕每天早晨都会从家里带来他最爱的咸菜给他吃,那咸咸的味道就象是这酱菜的味道,至今还残留在他的舌间,回味悠长。
良辰高中的时候是班长,后来全班人更习惯唤他“老班”,那是因为他只当了一年的班长,高二改选的时候他说什么也不干了。班里其实想当班长的人很多,比如说逊萌,这可是个肥差,且不说总能代表班级到全国各地参加各种交流活动,更重要的是有很多和美女团支书亦晓接触的机会。
良辰真正在意的人是他的好朋友无痕,和无痕比起来,良辰是个做事情一板一眼的人。他对无痕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无痕,你该好好学习了。”可无痕是个古灵精怪的女孩,什么把洗脸盆放在门上泼凉水了,往黑板上涂蜡写不上字啊,往同学座位上放触碰就惊叫的塑料小玩具啦!只要你想的出,或是你根本就想不出来的恶作剧,她都如闲庭信步,干的轻松自如。
良辰做事情非常严谨,这让班上好多人对他都曾经有过意见。比如说每周五下午检查班级卫生就是大家最头疼的事情。本来已经擦的非常干净的玻璃,良辰总是对着太阳变换各种角度的挑毛病,有一次无痕和晨帆故意把一块玻璃从窗框里卸了下来,心想这下这个楞货总没的可挑了吧!谁知那天正好是阴天,一片乌云恰好漂过,良辰看着那扇空窗棂说:“你们怎么擦的,好大的一个泥点子啊!”
良辰二十岁以前的美好记忆被停留在高中时代,大学毕业后他成为一名主讲西方经济学的教师。随着年龄的增长,他渐渐发现其实每个人的一生虽然要经历无数的人和事情,可少年时代的往事却是最值得记忆和最难忘怀的。初恋通常就是你的同桌,她和你有半块橡皮的交情,或者是在校园中让你忘不掉的那个穿着校服的背影,再或者就是放学和你同路的那个扎着马尾辫的女生。人的内心世界其实小的可怜,就像当货币和中央银行取代了最原始的物物交换的时候,人们怀念的往往还是那种用一头骡子换回一匹骏马时候的喜悦。
列车飞驰而过,刚刚在车窗外一晃而过的那些小站,良辰还没有完全看清楚它们的名字,就瞬间消失在记忆中了。良辰想象着那些生活在小村庄的人们每次看到火车时候的心情,也许只有最老式、最落后和快被淘汰了的火车才会在这样的一些小站停留,但感觉却是那么温馨和美好。良辰想,自己的这辆列车是否也在无痕的心中有过片刻的停靠呢?
良辰乘坐的是从北京南到上海虹桥的动车,车程还不到六个小时,硕大的如机场般的虹桥火车站就呈现在他眼前了。良辰低头看了看表,想象着他的学生在课堂上看不到他的惊诧表情。无痕曾经说过人生若要完美,必须要有一次想走就走的旅行和一次刻骨铭心的恋爱,而此时的他,不就是用这个想走就走的旅行去寻求一场刻骨铭心的爱情吗?
良辰抬头望见他的大学同学已经在站台上等着他了。同学见到良辰后先是和他握了握手,然后就半开玩笑地说到:“老同学,毕业好几年了,久别重逢还不是专程来看我,却是怒发为红颜,唉!今霄酒醒何处,十里洋场晓风残月啊!”
“行了吧你,别酸了。”良辰捅了同学一拳,接着说到:“不过上次让你帮我调查近川的这个事情,还真得要感谢你。”
“那倒不必,我姐夫恰巧认识那个近川居住地那片儿的管片民警,也就给你提供了点信息,再多可没有了,打探私人隐私可是犯法的。”
“你没帮我问问,这个近川有案底吗?”良辰关切地问。
“那到没有,就是街坊邻居议论的比较多,说他总带些漂亮女孩回来过夜,你也知道,他住的那种里弄可不比上海的高级公寓,关上门就可以和邻居老死不相往来,他们那种地方,连老鼠放个屁都能被猫听到。”
良辰松了一口气,同学的话让他少许放轻松。近川没有案底,至少说明他不是一个他想象中的流氓,也许真的是生活方式不同而已,可他相信,这个男人和无痕不是一条道上的人,他必须要劝说无痕离开他,或者用心理学上的词形容,无痕是到了被救赎的时候了。
同学一边开车绕出火车站,一边询问良辰是要先参加大学同学的聚会还是先去见无痕。良辰想也没想就说,还是带我到近川家吧!
轿车停在里弄口,良辰下车的时候同学稍有点不放心,问是不是需要和他一起进去,良辰沉稳地说不必了。同学还是放心不下,千叮咛万嘱咐让良辰一定要冷静,别冲动,有什么事情好好说。
穿过黑暗狭小的弄堂,良辰终于找到了近川家的门牌号。此时已过正午,他不知道无痕或是近川现在还在不在房间里。无痕现在很过分,只要是他打来的电话一律不接听,他完全不知道房间里现在到底住着什么人。
良辰礼貌地敲了敲门,没有动静。又用力拍打了几下,听到一个脚步声由远及近。
“你找谁?”门开了,近川穿着一个裤头,揉着惺忪的睡眼望着他。
“无痕是在这里住吗?”良辰问到。
“是啊!你是谁?”近川的眼神突然变得警觉起来。
“我是她的朋友,我叫良辰,她现在在吗?”
“哦!朋友,以前没见过你,那个什么晨帆和励闻,你们也是一伙的?”近川问到。
“是啊!他们是我最好的两个朋友,怎么?你也认识他们?”良辰惊讶地说。
近川不再回答,他突然想起来上次在北京的夜总会和晨帆励闻为给一个歌手献花而大打出手还进了局子的事儿,心中不免阵阵隐痛。
“无痕是在这儿,不过好像还没穿衣服呢,我去看看啊!”近川露出一副**般的神情。
这句话激怒了良辰,看到近川几乎裸体的样子,他不免浮想联翩。难道无痕已经和这个家伙同居了吗?无痕在他的心目中是那么纯洁无暇的一个女孩子,怎么这么快就堕落成这个样子,连贞操都不要了。他忍不住上前推了一把近川,愤怒地说:“你究竟把无痕怎么样了?”
近川险些被推倒,他踉跄地往后退了几步后,面部竟然没有丝毫的恼怒,他微笑着和良辰说:“别总站在门口,进来看看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良辰顾不上那许多了,一脚踏进近川家的房门。说时迟那时快,近川迅速地把门关上,绕到良辰的背后用肘关节狠狠地向良辰的颈部砸去,良辰轰然倒地。
“臭小子,还TMD的以为是在北京呢?到了上海,还敢跟爷玩硬的!”近川一脚踩着良辰的脸上,嘴里恶狠狠地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