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绿痕的声音沉肃有力,怒视珞璃,瞠目欲裂,“贱人,昨夜百花跟蒹葭亲眼见允儿进你的房间,杜嬷嬷方才亲自去验过,白帕子上干干净净,你还有什么可辩驳的。”
珞璃听闻缘由,反倒松了一口气,抬起明亮的双眸注目于荀绿痕,从容笑道:“母亲,对于这件事的缘由,我想国舅爷比珞璃更清楚,母亲何不也问问他。”
荀绿痕惊愕的瞬间,韩姨娘缓缓起身,盈盈行了一礼道:“妾身跟少夫人虽只有一面之缘,却也能看出珞璃这孩子断断不是水性杨花之人,还请姐姐三思。”
荀绿痕听得珞璃得韩雪兰眼缘,刚刚压下的火气蹭得又窜了出来,眉心怒气涌动,声如冷冰:“自己做了这般不知廉耻的事,却把脏水泼到允儿身上,杜嬷嬷,剥去她的少夫人服色,关进柴房等老爷回来发落。”
夏侯凌霍然起身,抱拳向荀绿痕道:“大娘,既然嫂嫂提起大哥,不如咱们就听大哥一句再做分辨。”
荀绿痕回首望去,见夏侯允面上依旧挂着懒懒的笑意,心中一时也没了主意,嘴上却硬道:“贱妇之辞也能当真么,二公子当真是糊涂,允儿不过刚刚弱冠能知道什么。”
夏侯允了然于心,扬眸笑道:“儿子是半夜才回的惜花苑,今儿一早就赶到凤凰苑来给母亲请安,所以实在不知。”
珞璃跪着转身,气得浑身发怔,逼视他道:“国舅爷说话可要凭良心,您自己说错了话不当紧,珞璃这条贱命或许就折在国舅爷这句话上了。”
荀绿痕听了儿子的话顿时来了精神,恼怒地直视她道:“事情都已经水落石出,出嫁前失了完璧之身,可知你生性**,不知检点,公主府断不能留你。”
“夫人为何事生这么大的气?”夏侯省身上还穿着上朝时的玫瑰紫金丝蟒袍,边缘尽绣鹤鹿同春图案,气度不凡,声音不怒自威。
韩姨娘坐在贵妃椅上,见夏侯省进来忙起身福了一福,夏侯省一心紧在荀绿痕身上,眼光根本没落在韩姨娘身上,只向荀绿痕笑道:“我听卫云说夫人在凤凰苑生了好大的气,赶紧就过来了。”
夏侯省经过珞璃身旁,微微蹙眉道:“新媳妇今儿是第一次来件长辈,夫人怎么也不让起来?若是传了出去,要说咱们夏侯府苛待儿媳了。”
闻得夏侯省颇有微词,荀绿痕只笑应道:“正好有件事需要老爷裁决,璎珞璃已被妾身证实并非完璧之身,公主府断不能留这样的人,还请老爷发落。”
夏侯允跟夏侯凌亦起身相迎,夏侯省在左边第一个位上坐下,目光落在夏侯允身上,语气陡然一变,冷道:“允儿,还不快将实情告诉你母亲,玩笑开得太大可就不容易收场了。”
夏侯允低头拨弄着手中折扇上坠着的紫薇珞子,轻笑道:“原是孩儿没说清楚,孩儿确实不知昨夜种种,却知珞璃的完璧之身给了孩儿无疑。”
夏侯省的眼睛只看着一脸震惊的荀绿痕,心疼不已:“夫人有所不知,允儿给珞璃在百花楼盘花草的时候就应经互许终身,至死不渝。”
韩姨娘笑了笑,和气地说:“妾身早就说过,珞璃这孩子看着就是个老实人,公主殿下偏不信。”
荀绿痕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皱了皱眉,轻蔑道:“韩姨娘服侍本宫那么多年,本宫竟不知道你还有未卜先知的本领。”言毕,将目光缓缓转向珞璃,“少夫人也累了,扶回去歇息吧。”
珞璃挣扎着起身,双腿已有些酸痛,夏侯省看着她和蔼道:“你今日受了委屈,回去好好歇歇。”顿了顿,将头转向夏侯允,“允儿,好生送珞璃回去。”
一时间众人散去,韩姨娘跟夏侯凌回了饮绿苑,莺儿跟燕儿扶着珞璃往惜花苑走,珞璃心中不痛快,铁青着脸一句话也没有,夏侯允也知趣儿,遣了卫云回吟霜苑,只远远地跟在珞璃身后。
珞璃脚下越走越快,直走到了群芳园,夏侯允终于忍不住,唤道:“夫人才跪了许久,方才又走得这样快,不如在群芳园歇歇脚吧。”
珞璃正在气头上,鬓发微蓬,娇喘吁吁,一回头却见夏侯允依旧丰神俊朗,毫无异色,不觉怒上心头,挣脱了丫鬟的手,朝夏侯允冷笑道:“妾身身子低贱,什么样的苦没经历过,倒是国舅爷贸贸然对妾身说这样的话,切身实在惶恐愧不敢当。”
夏侯允正要说话,却见珞璃只顾说话,脚下不留神踩在甬道的鹅卵石上,身子往后仰了过去,夏侯允箭步上前将珞璃稳稳地接在怀里,一双黝黑瞳孔直直地盯着她,笑吟吟道:“霜重路滑,夫人可要小心。”
众人见状忙收了神色,躬身站在一旁。珞璃猛然推开夏侯允,眸子烧得仿佛两丸红玛瑙,隐隐有血色光彩涌动,她沉默片刻,终是忍了下去,剜了夏侯允一眼转身离去。
卫云从吟霜苑赶到群芳园时,映入眼帘的正是这样一副情景,夏侯允望着珞璃远去的背影,嘴角含了一缕朦胧的笑意,卫云踌躇半晌,终于忍不住躬身道:“少爷,红花胶取来了,你看……”
夏侯允忙收了神色,沉着脸道:“既已取来就交给奶娘,她自然知道该怎么做。”略一沉吟,“悄悄的,别惊动了人。”
卫云一拍胸脯,顽笑道:“少爷放心,横竖有奴才顶着呢,断不会让少夫人察觉是少爷给的。”
夏侯允缓了缓神色,笑骂道:“多嘴,还不快去。”卫云忙不迭地起身,脚下一滑摔倒在坚硬的石板上,缓了半天才勉强扶着夏侯允起身,啧啧道:“今儿也不知是哪里得罪了神明,竟要这样折腾奴才。”
夏侯允大笑了起来,忽然心头一颤,笑意凝在了嘴角,他讲卫云扶到一旁坐下,蹲下身子用手绢在突出的鹅卵石上擦了一下,将沾着的明黄色渍印轻轻一嗅,目中的瞳孔骤然缩紧,他冷笑道:“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