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铁不成钢前,先问问自己知不知道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玉珏被师哥陈健邀请做嘉宾主持,参与一期新锐的电视节目录制,讨论父母与子女关系。有三位嘉宾,人大附中普通班高二女生亮亮,北漂两年的自由撰稿人阿布,参加工作十年的女警察大新。
陈健:玉珏,你选择当主持人,受父母的影响了吗?
玉珏:我爸说话咬文嚼字,一口播音腔,从小耳濡目染,这是我走上播音主持这条道路的因素之一。
陈健:你爸平时说话,就像别人涮广院播本学生去食堂打饭那样吗?“师傅,来一碗面。”(陈健字正腔圆地模仿着,和平时练功那样说道)
玉珏(笑):没有那么夸张。他给我的短信是傅雷家书体,半文言半白话,简短如,“速归吃饭”,“勿念”。
陈健:父母是很可爱的。
玉珏:我5岁时爸妈要去北京玩,心想带我不方便,我要是知道后会哭闹,于是上演一出苦肉计。他们吵架,扔东西,扔那种摔不碎的东西,被子啦,枕头啦。我爸边装行李边说不过了,摔门而出。实则是先去火车站等我妈,这是多年后被解密了我才知道的。我妈则给我做了一顿午饭,给爷爷奶奶打电话来照顾我。他们去了半个月,这期间我像生大病一样。他们回来后,我抱着爸爸妈妈大哭一通就好了。
陈健:你还记得妈妈做了什么午饭吗?
玉珏:炸酱面。
陈健:你的故事很温情,很精彩,我们来听听嘉宾带给我们的分享。
阿布:小学三年级时我放学回家,屋里只开了一个地灯。我爸哽咽着说,你妈死了。我妈僵直地躺在床上。我去她鼻孔试气,没有呼吸。我哇一下就哭了。我爸还添油加醋,以后咱们爷俩可怎么办是好……最后我妈憋不住笑了,这出家庭戏剧才作罢。
大新:我中考后去北京参加夏令营,打回家的电话都是给妈妈的。不是忽视爸爸,因为和妈妈能聊家常,和爸爸则感觉没什么可说的。以为爸爸不会在意,结果后来妈妈说,有一次电视开着,大家吃饭正热闹说笑,不知我爸怎么就听见天气预报说北京大雨,连忙进卧室给我打了电话。妈妈说,天气是借口,他就是想你了。
亮亮:我爸特别怕坐飞机,一次出差单位给了机票,他只能硬着头皮掩饰着心惊胆战。正好遇到飞机晚点。他害怕又不好意思说,就给我打电话东扯西聊,含糊其辞。我问,爸,你是不是害怕啊,他才轻轻说了句嗯。
陈健:亮亮,听说你这次考试进步了?
亮亮:上次月考,我从班级第二名下降到第十九名。我爸找了笔墨纸砚,大大地写了语文,数学等科目,小写了分数,分张贴在客厅。我后来看不下去给揭了。不是成绩丢人,是我爸的字太破了。这次考试我不仅拿了班级第一,还进了年级前十名。
陈健:诶,玉珏,你家长是怎么管你学习的?
玉珏:我爸会在我上课时,站在后门的小窗户监察。很多次班级正乱嚷嚷的,有人发现后门有人,以为是班主任呢,顿时静下来。我们班主任都不这么做,好丢人。
陈健:你们班主任为什么不这么做呢?
玉珏:他矮。有一次他站在椅子上偷窥被同学们目睹后名声大噪,就再也不这么做了。
陈健:我是你们班同学我会很崩溃。
玉珏:感谢我的那群可爱的同学,他们很理解我。一想到自己的爸爸在另一个学校是受人尊敬的老师,为了我的学习被一群小毛孩嘲笑,我就很心疼他。亮亮现在还在校,受父母的管教会更多些吧。
亮亮:我下晚自习时,我爸在校门口阴影中蹲点。他要掌握他闺女的朋友关系,知道我身边有几个男生同学都长什么样。他还会尾随我们看都去哪个小卖铺买什么,走路是否会拉手。有次他露出马脚被我发现了,但我没说。第二天走到校门口,我等着我爸出来一起回家。
陈健:孩子都因父母的侦查,练就一身反侦察的本事,顺便又学会了技高一筹的侦查本事。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大新,你是不是小时候这方面的本领很强,才做了警察?
大新:我小时候父母不让看电视,我都是在他们走后偷偷看。为了机箱快速散热,看一会儿歇一会儿,若是连续看,就给它吹风扇,用冰袋冰完再用毛巾擦水迹。我的卧室门坏了,妈妈却无动于衷。这样更方便,她不用推门了。我从此开发出了敏锐的眼角余光和听觉,情况不妙时,便用大拇指把课外书向里轻轻一推。以前总会下意识地将腰杆挺直,眼睛贼溜溜的,这让我妈妈知我心虚。见我面不易色,若无其事。她也就满意地离开了。我妈必须看我的日记,了解我的思想状况。可想而知,这日记后来名存实亡,都是向组织汇报的辞令。我真正的日记本,在学校根本不会拿回家。
玉珏:大新提醒了我。初中时,我和那个年龄段的孩子一样,经常收到小纸条。有时忘记毁尸灭迹,有时是别人塞的,都在衣服兜里。妈妈洗衣服时,即便发现这些小纸条也不讲。搜集到一定程度,就掌握了我的近期动态,然后找我谈话。
大新:我五岁时父母给我买了钢琴。他们上班走后,我总是多弹二十分钟,心知他们没彻底离开。后来我爸爸中午会骑自行车回小区溜达一圈,听不到钢琴声就知道我偷懒了。我摸索出这个规律后,中午就多弹一个小时。我要是不好好练琴,就会遭遇混合双打。爸爸倒拿着鸡毛掸子,妈妈抄起扫帚。这时我就会躲在钢琴下,拉上凳子。我知道他们舍不得打那么多钱买来的钢琴。那时根本不知父母的良苦用心,赌气时总说,你们根本就是怕钢琴钱值不出来,才逼我练的。
陈健:阿布的父母是大学教授,他却没参加高考。阿布一定有很多难得的体验。
阿布:我妈是处女座,追求完美。响应市里精神文明建设评选“五好家庭”,她把一家三口人的荣誉证书都拿去了审查,写书面材料,分享夫妻相处之道、与孩子成为朋友的心得,四处做演讲。那“五好家庭”的牌匾被她用水泥封在了大门口,还喷了金漆。每次回家等开门时,我都会朝那牌匾努嘴,甚至呸一口。他们认为我不学无术,这对他们打击很大。我一直在负罪感和自由意志间挣扎。最后顶着巨大的精神压力选择了自己喜欢的路。
玉珏:我们给父母拐棍,可父母需要的是我们的搀扶。现在的父母跟着孩子操一辈子的心。操心完学习,操心工作,还要操心结婚生子以及之后夫妻二人是否和睦,再接着操第三代人的心。我们在心疼父母的同时,也感到深情的压力。因为爱而被左右,因为感恩而改变自己活着的方式,这让很多人在夹缝中受煎熬。
阿布:我觉得,真的就是自己管好自己就是对他人最轻松的关心。人和人是平等的,即便他们是父母,也要给予孩子充分的尊重,下一秒发生什么我们都不知道,又有什么资格对他人指手画脚规划别人命运呢。
陈健:在北京上幼儿园都开始排队了。小学时光早被各种课外班挤得面目全非。家长最常说的话是,别的孩子都在学,我的孩子不学就落下了;别的孩子都会保护自己,我的孩子不会保护自己就吃亏了。
阿布:不知人群中哪个先开口乱嚷嚷,争先恐后哄抬物价。真想找到那个始作俑者。
亮亮:我妈常说,等你当父母的时候就明白爹妈现在的心情的了。
阿布:你问父母为什么,他们说希望你以后过的快乐,我们不求回报。你问什么是过得快乐,他们一定把有个好工作摆在第一位。你有疑惑。他们说,我们活这么大岁数了社会经验比你小孩子多。用社会经验唬小孩,比狼外婆有威慑力。孩子对社会经验这四个字的好奇心,远胜过怀春时对异性的渴望,还带着些恐惧,还带着些想早日摆脱小孩子处境的倔强。为了说服你,再用他们是世界上最爱你的人来加重砝码。最恶毒的一句话是,除了你爹妈,谁关心你谁管你过得好不好,可悲的是,每个父母都对孩子说过类似的话。你幼小的心灵上,响起了计较利害得失,辨别里外人的倒计时器,它叮一声复位后,你变成了你父母那样的过来人,大功告成的时间因人而异。把自己对孩子的权威,孩子的失败,都归咎扎根于社会经验,是中国父母的一等罪。他们丢下一句话,一如给你一把铁锹,让你在心里挖万人坑,你开始提防这个世界,你陆续把人扔进来。一将功成万骨枯,你大谈特谈社会经验时,心里尸骸累累。
陈健:然后,我们不快乐的长大了。
阿布:过得快乐,他们不会告诉你,和一只绵羊走在麦田中就很快乐。你接触了书籍,先哲说,和一只绵羊走在麦田中就很快乐。你知道了亲近自然不仅能让你快乐还能让你通透灵秀。于是你问父母,为什么不告诉你和一只绵羊走在麦田间就很快乐。父母说,哪有人放羊会快乐?当个老农民多遭罪啊!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傻呢!
亮亮:可怜天下父母心。
阿布:你说,可怜天下父母心,我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无论评价一个人用几多视角,逼近历史尽量客观,我若说这话是慈禧说的,你肯定在心里给这话的地位打折扣,至少你以为自人类诞生以来就有的这句话瞬间被拉到了近代。我知百行孝为先,但还是大逆不道出了狂言。父母花了太多的心血和力气,去左右孩子们的快乐。并坚信,孩子不按照自己的规划,就一定不快乐,还用你真是气死我了我真是伤心白养对你好了,用负罪感将孩子捆绑。父母的不快乐,多数都是自找的。
亮亮:我要是顶撞我妈,我妈就说我青春期还没过。
陈健:亮亮,你羡慕阿布哥哥的自由吗?
亮亮:我很羡慕。我特别想报志愿的时候离家越远越好。
陈健:北漂很苦,阿布,你羡慕现在在校园的亮亮吗?
阿布:不羡慕。寒窗苦读,然后背井离乡在外求学。为了生存在另一个城市无家可归,更寒和苦。在校园中,你羽翼未丰,总跃跃欲试渴望进入社会。迈出校园大门,这个呆了四年的城市瞬间让你失了安全感,物是人非之感扑面而至,因身份从一个学生变成了社会人士。步入社会后,你会逐渐看见看见人性的丑陋,在失望和抵制失望中成长。
玉珏:大新,你也在社会上工作,你和阿布的视角会不同。
大新:步入社会,很多人和事会在你为人原则的这把尺子上,沿着刻度不断逼向站在原点的你。每缩近一个刻度,你被侵犯的就多了一个方面。但我觉得我们不能以牙还牙,沿着刻度逼回去。不要反击,而是用爱去化解。人性的阴暗面见得越多,越能体会为什么人越渴望家的温暖,因为只有缩进那同一个壳中的人才能彼此相爱。这个人间还是处处有真情的,不要惧怕进入社会。
陈健:每当听到父母告诉孩子说“钱别给别人花,你没钱时别人不会管你”时我都很痛心。我能理解父母赚钱的劳苦。这个金钱至上的社会早已扭曲,父母这样的教法更增加了孩子的迷茫,世风更会每况愈下。人人都照这样的说法过活,以后谁没钱的时候,还真就没人管了。
大新:我同意陈健的看法。我不喜欢人脉就是钱脉这个说法,它只在这个势利社会看似是智慧实则是谎言的误导之一,它错在了初心发心上。我的观点是,人际关系的本质是要人学会相爱,相依,多结识一个人的出发点应该是在彼此帮助的纽带中感受到人间的温暖和美好,如果站在利益的角度编织人际关系网,逐渐会会被它套死。
陈健:亮亮,大哥哥大姐姐们的目的都是给你提供成长的经验和见地,你要能结合你的性格和人生规划,吸收他们的智慧。
亮亮:谢谢陈健哥哥,放心吧,我非常感谢这次机会能让我多些思考的视角,这让我更包容。
陈健:当你身为人父人母,你的孩子说青春就是拿来挥霍的时,你百感交集。他不会听从你过来人的说教,一如你父母曾对你说我都是为了你好时,你以为他们不理解你是一样的。经验是无法传授的,只能亲自获得。你知道,你的孩子多年后会后悔此时顶撞你,你也知道他那时已经在他追求的路上有了一番作为和修为。祖祖辈辈都是这样过来的,有位名人曾说,人类的进步就在下一代不听上一代的话。
玉珏:孩子所要走的路,即便家长走过而且头破血流后原路返回,也请别拉着他说不要去。也别告诉他哪里井盖被偷了,哪家餐馆是地沟油。要告诉他,曾经自己路过第三条街道时玫瑰还没开现在应该开了,路过第五个镇子时一定要吃两碗王记面条当年自己没有钱吃。告诉他,当年自己没带回来恋人,回来也没父母包的饺子吃。
陈健:父母切勿做孩子社会经验的的师傅,免得揠苗助长,矫枉过正。别让他们在心底做审判者,社会经验只是借口,是低级的技能,不过是人生阅历插曲的伴奏。
玉珏:这世界最温暖的转述人称,是父母在别人面前提起你时说的,“我闺女”,“我儿子”,“我们家宝贝”。没有什么占有,比“我的孩子”更让人动容。
陈健:玉珏,今天时间过得真快,意犹未尽,你和我一样恋恋不舍吧。
玉珏:是啊。今晚有温情,有尖锐,自由的畅所欲言中,我们才能交换思想,学到东西。
陈健:可是必须说再见了。感谢各位嘉宾的真诚与智慧,感谢大家收看这期的节目。欢迎您通过短信和微博与我们互动。我们下期见。
为什么青春能给人致命的伤?因为只有在那个年龄段,人才能不遗余力地做个理想主义者,给予在乎、磊落和真诚。青春是什么,青春全是庆幸。庆幸,那么多傻透气的错误,是在非常非常年轻时,以最短的时间、最小的代价犯了的;庆幸有些损耗,未必就是弯路,因越曲折就越能收获更多的成熟,就像大肠的表面积大才有容量;庆幸青春是校园和社会的缓冲,它告诉了我们生活的路应该怎么走,一只脚踏进错误中求得生存,另一只脚在外面召唤它回来走更笔挺的前途。
当梦碎了,尤其看起来是父母让自己的梦碎了时,我们第一个反应是质问上天为什么给自己这样的父母,我们不会问自己为什么没有保护好自己的梦。梦碎了是被动的,只有受的苦有意义时,梦碎了才变成了主动的。梦碎了不可怕,可怕的是不敢也不想再做梦。苦难不是地狱也不引人向地狱,罪才是。别做扼杀自己梦想的罪魁祸首让心如处人间炼狱,有梦心就在天堂。
我不担心我的余生不够用来等待梦想照进现实,能把今后岁月全逗留在寻梦的甜涩交加中,已然是此生无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