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扬上前一步，抓住莫荣光的衣领，大声道：“你不是和她一起走的吗？她怎么死的？快说！”
“在H市她为了隐藏自己的身份，假扮成卖酸辣粉的。一次，她和一个年轻人发生口角，在混乱中，被，被人用砖头砸死了……妹夫，别怪我……我也没想到会那样的……”
“莫桂瑶？”路扬和林菲儿一起惊呼起来。
林菲儿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天哪！这个世界太小了，那个残害无数姐妹的恶毒帮主，竟然是路扬的妻子莫桂花？！
路扬猛地倒退几步，脸色苍白，惊骇不已。他曾在白斌的秘密歌厅见过一次莫桂瑶，那时的莫桂瑶穿金戴银，盛气凌人，对待手下的女孩子手段残忍，心似蛇蝎。也许是分开时间太久，骄奢淫逸的生活又使两人的相貌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更何况他们都改了名，因此，他们近在咫尺，却以为素不相识。他万万都没料到，那个靠压榨乞丐、贩卖流浪女发财的女人，竟然是他的妻子！
林菲儿忽然想到了什么，一骨碌爬起来，惊恐地指着莫荣光：“你，你不是已经……”
莫荣光脸色一寒，空洞洞的眼睛阴森森地盯着她，吓得林菲儿惊叫一声躲到了路扬身后。
路扬失神了半天，却没看见刚才的一幕。他定定神，继续问道：“那你怎么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莫荣光闻言，满脸悲戚和恐惧：“桂花死后，我去认了尸，把她葬在了最好的墓地。然后，我就回老家来了。你也知道的，我在老家没房子，就来你们家的老宅子住下来。谁知道，睡了一个晚上，就梦见桂花没了眼睛，说要借我的眼睛用用……第二天起来，我的眼珠子就，就没了……”
路扬打了个寒噤，似乎感觉莫桂花就在身边盯着他们，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转身看着眼前的老宅子，转念想到自己才是这老宅的主人，自己一辈子天不怕，地不怕，难道还怕死了的妻子不成？便大踏步向大门走去。
林菲儿不敢再看莫荣光，紧跟着路扬向大门走去。
“咿呀……”沉厚的大门发出悠长的声响，路扬推门进去，绕过一道玄关，便拐进了宽大的天井里。只见天井里野草丛生，屋檐、墙角到处结满了蜘蛛网，越发显得破落衰败。走进光线阴暗的厅堂，忽然扑棱几声，几只黑黑的蝙蝠从两人头顶飞过，吓得林菲儿惊声尖叫。
路扬没理会这些，径直走了进去。只见厅堂正墙壁已经班驳不堪，露出了青黑色的砖。上面挂着的“恒德堂”字样的匾额积满了灰尘，都倾斜着摇摇欲坠了。匾额下是一张八仙桌，桌子旁两把乌桕树做的太师椅，也一样尘封久远，几欲散架。路扬在匾额前呆了半晌，又从从旁边进入了更加阴暗的回厅里。路扬掏出打火机，点亮了烛台上的蜡烛。林菲儿这才看见，一张供桌后是密密麻麻的牌位，蛛网缠结，尘埃厚积，恰一阵阴风吹来，烛影绰绰，很是阴森。
这时，听得一阵笃笃声，林菲儿骇然转身，却是那莫荣光拄着木棍跟了进来。
路扬头也不回地说：“你住门房去，到这里来晃悠什么！”
莫荣光应了声，出去了。
等路扬祭拜完祖先，他又带着林菲儿穿堂过户，转角上楼，把这座深宅大院转了个遍，转得她头都晕了。林菲儿没想到，在外面看不觉得怎么的，进来这么一转，才知道这老宅结构的曲折复杂，方才真正知道什么叫做庭院深深。
在老宅西北角的一间小房子前，路扬收住了脚步，犹豫了半晌，才转身走开，那是路扬唯一没有走进去的房间。
回到二楼的卧室里，路扬简单地将家具床铺打整干净，再从木柜里取出床单、被子之类的用品来。闻到浓郁的樟脑味儿，林菲儿才明白为什么那些东西依然光鲜依旧。
在油灯下，路扬苦笑着说：“今天就这样将就住上一晚了，明天再去场上添置点日常用品。”
两人草草吃了点路上买的点心，都和衣睡下了。
这是一个古怪的夜晚。
路扬刚刚躺下，便模模糊糊听见外面花园里传来孩子的嬉戏声。转头却发现林菲儿不见了。忙下了床，打开窗户向花园看去，只见花园的秋千上，女儿穿着那件白色的连衣裙，在空中悠悠地摆荡着。看见他，女儿向他俏皮地招招手：“爸爸，您回来了？快来陪我玩呀！”
路扬犹豫了一下，难道女儿不怪他责打过她了？便兴冲冲地打开门，下了楼，穿过回厅，进入内客厅前的天井。只要顺旁边的走廊一出去，就应该是花园了。
忽然，走廊里闪出个人影挡在他面前，是莫荣光。莫荣光焦急道：“大民，你不能去！”
这时，外面传来女儿的声音：“爸爸，快来呀！”
路扬大怒，猛推莫荣光一把，呵斥道：“让开！我去陪小燕玩耍，还要你许可吗？”
莫荣光被推了个趔趄，仍然双手一拦，悚然道：“那是小燕的陷阱，我不让你去！”
“呸！你个死瞎子！难怪桂花那么恨小燕，原来是你在背后使坏！”路扬破口大骂，扬手就是一巴掌。
却见那莫荣光不知怎么的，闪开他手掌，欺近身来，用中指对着他眉心就是一点，他竟飘飘悠悠地回到了床上。这时，窗外女儿的嬉戏声消失了，林菲儿却在身边睡得正香。
正暗自惊奇，却听一阵轻轻的敲门声，门外传来女儿怨恨的声音：“爸爸，您回来为什么不来看我呀？难道您真的不喜欢小燕了？”
他从床上爬起来，心里一阵愧疚：“小燕，不是爸爸不喜欢你了，是，是……”他忽然觉得自己言不由衷。自从有了儿子，他的确再也没有抱过女儿，再也没陪女儿玩耍过了。
女儿在门外呜呜哭泣，路扬更觉愧疚，忙下了床，打开门，却见女儿正往楼下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