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枢峰的一处院子里,风和日丽,暖风习习。
凤彩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伸了伸腰,从床上缓缓坐了起来,环顾四周。
这是一处并不算宽敞的客房,一张四人的大床占据了将近一半的屋子。除此以外,屋内只有一套桌椅,略显清苦。
凤彩起身下床,很小心的没有打扰到还在熟睡的三个同龄人,一个是昨日同行的李悠亦,还有两个,是昨日顺路分配过来的,还不曾认识过。
轻轻地下了床,推开门,走出屋外。
站在宽敞的院子中,明丽的阳光洒在身上,照得凤彩浑身上下暖意洋洋。
此刻站在七星山首峰天枢峰上,感受着寻常时候那些修道之人呼吸着的空气,享受的阳光,凤彩心满意足,心中只觉得几日的舟车劳顿之苦也是值得的。
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院门口。吴昊满面春光的走入院内,头发和胡子昨晚回来已经打理过,显得清爽了许多,身上的道袍也已经换过,虽然依旧是墨色的一件,但样式却略有不同。
他大步流星的进来,看到凤彩当先招呼道:“凤彩师弟已经醒了?这一夜睡的可舒坦?”
凤彩微带羞涩的点了点头,道:“回师兄,我昨夜实在是累的不行,一躺倒床上就睡下了,直到刚刚才睁开眼睛。”
吴昊哈哈一笑,不以为怪。这一路数日的旅途,虽不是日夜奔波,但也不是这般大年龄的孩子轻易吃得消的。再加上昨日夜里,一行人到了七星山脚下,又顶着夜色走了数个时辰的山路,竟然还没听到谁叫苦叫累,可见这次的几个孩子素质与心性已是颇为不错了。
吴昊又道:“你们从昨天晚上到现在都没吃过东西,如今已是中午了,想必也都饿了,那几个师弟还在睡着吧,我去把他们叫醒,等下我们一起去厨房吃点东西,之后要见师父师尊了。”
他一边对凤彩笑着说道,一边走到屋子门口,“咚咚”敲了几记,朗声问道:“师弟们,太阳都晒屁股了,醒了没有?”
屋子内顿时传来慌乱的起床,穿衣的声音,间或有少年略带怯懦的声音“马上就起,马上就起”,“这就好”传来。
吴昊笑了笑,道:“几位不必心急,我待会儿再来。”
说完,对着凤彩点头一笑,转身向外走去。在踏出门槛的一刹,凤彩看到他道袍后印着一支精致的玉如意。
待四个人都收拾停当,吴昊便带着四人前去就餐。
一路上,四人穿过道道曲曲折折的回廊与凉亭,经过了一间间不知用处但看去极是华美的楼阁,流连忘返,几次差点跟丢。
吃饭的时候,凤彩和李悠亦并没有见到来时的林之音,但通过攀谈,却结实了昨晚同寝的两个人。这两人来时虽不同凤彩三人一辆车,但也是一路同行的,家乡也都在离洪山县不远的村庄。
二人中,一个叫张哲,身材很是矮小,性格也比较腼腆,话很少。另一个叫张德生,面色黝黑,笑容憨厚,是户农夫家的儿子,家里地很多,被录上天法门之前时常跟着父亲一起下地,因此身体较张哲壮实不少。
这两人初见凤彩时候,被那双妖目切切实实地吓了一跳,但毕竟是心地单纯的孩子,经凤彩一解释,便也没多想。况且,在这个远离家乡千里百里的地方,还能有几个老乡陪着,无疑是件安心的事儿,故而待四人聊上一会儿,便很快就熟络起来。
用过饭后,吴昊便带着四人继续前行。四人跟着又是一番穿廊过栋,走了一阵,脚下的路已经从平整的石板变作鹅卵石,周遭的亭台楼阁也已断绝,转为一席席芳草与排排苍劲的松柏。
一路走来,独自走着的天法门弟子并未有几个,倒是和他们类似的队伍见了不少,大多是一个身着水墨色袍子的人带着四五个半大孩子,朝同一方向走去,若是遇见了,吴昊多半时候也会过去打声招呼。
几人且走且聊着。李悠亦忍不住开口问道:“师兄,我们这就是要去分院了么?”
做马车来的一路上,他和凤彩两人从林之音那里了解的也颇多,故而有此一问。
吴昊点头道:“没错。这就是带你们去七星殿见过各位师叔,再由师尊将你们分至各院。”他说完看了一眼身后,见四人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便续道:“你们也无须担忧,要知道,天法门七院……每个院的师叔都有着神鬼莫测的道行,善于慧眼识人,只要有才能,你们入了任意一处都绝不会明珠暗投。”
他说这话时,似有一处迟疑,但话脱了口也并未更改。
“吴师兄,那你是哪一院的?”张德生出口问道。
吴昊并不停步,伸出手拍了拍身后袍子上的如意图案,道:“我隶属天玑一脉,这玉如意便是我们这一脉传承标志。”
“那……这天玑院如何呢?”张德生略带着几分小心的问道。
吴昊想了想,才道:“我天玑院弟子众多,人才济济,门规严明,上下和睦,在七门中颇具善名。家师玉成子,德才兼备且平易近人,平日里对门下弟子十分照顾,一身的修行在正道四大派中亦屈指可数。”
四人听罢都点点头以示敬意。李悠亦接着说道:“我们一路来时,一个朋友说希望有机会可以拜在天璇院。吴师兄,不知道这天璇院可有什么特别之处?”
吴昊听了这话,面上原本浓浓的笑意登时淡了几分。他缓缓说道:“哦,是那位师妹吧。若说有人执意要加入天璇院,大概冲的便是它的名声。这几百年间,天璇一脉确实出了几位不世出的天才,天璇院的名声也跟着水涨船高起来。但须时刻记得,修行靠的是个人的领悟与努力,若一味指望着旁的东西,恐怕穷其一生也难有所成。”
吴昊这话说的虽然客气,但语气之中流露出的不善之意是个人都听得出来,却不知道这之间有什么矛盾,四个人也就悻悻然不敢再说话了。
终于,又行走了一会儿,连鹅卵石铺成的路也走到了尽头。
鹅卵石小路与花鸟林木于一处止息,看去好似被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一刀斩断。再向前几步处,是某种不知名的黑色石头铺垫而成的石路,只是这石头大小,形状各有不一,一脚踩去,中心之处往往陷下,踏起来并不舒服。
四人跟随吴昊在这石路上又走上一阵儿,渐渐的,却发现前方的路似乎到了尽头,几人已走至一处断崖。
吴昊暗暗打量着四人困惑的表情,却并不言语。
果不其然,当行至断崖边缘,前方的视野陡然开阔,在看清了崖岸下方的情景时,四个孩子的表情齐刷刷地从困惑变得呆滞,再一瞬间变得十足地疯狂起来!
下方那条巨大的通道是什么?桥么!这世上竟有如此之大的桥么?
看着下方,一端深深贯穿在天玑峰腹部,另一端已消失在地平线之外,宽约数百丈,闪耀着金属光泽的巨大通道,几个孩子都被吓傻了。
这怎是人力所能造出的东西?就是集结神州大陆所有的百姓一起,共同修建个几辈子,也造不出这般恐怖的“巨桥”来吧?
况且,造出一架如此庞大的桥的目的何在呢?这样的规模,就是洪山县的白姓一起走上来,也不会觉得丝毫拥挤!这样的巨桥,只用供给几百几千人通过,岂不是太浪费了?
还是说,打从一开始,这巨桥就并不是供“人”使用的呢?
然而,在这巨桥之下,还有神迹。
或者说,那才是真真正正让几个孩子从震惊转为疯狂的东西,也是让他们能够坚信下方的巨型通道就是“桥”,的东西。
那是一片幽蓝的海。
一片可以容纳千千万万个七星山连同方圆百里村庄的海。
但它此时此刻,却正安逸而诡秘地,存在于这天枢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