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明月来到汴京大半年了,她的叔父住在一个低调而奢华的胡同里,这条胡同修葺良善,不仅青石铺路,房屋齐整,两侧更有排水沟渠,百年老树遮天蔽日,宛如女子的防晒伞,院墙上不知名的藤蔓植物就像巨幅的裙裳,偶尔欢飞的燕子恣意地在墙头屋角戏耍;这条胡同里的店面都是有来头的,他们并不像主干道上的店面那样,整个俊秀的小伙或者姑娘在门口浮夸自家宝贝有多好,甚至外面的客人们都不知道此间有个裁缝店手艺很时尚,不知道有个画家画得栩栩如生,他们的客户群是那些高门大院里的大老爷们和后院的贵妇们。
她的叔父在此间磨豆腐,在门侧挂了一个小木牌子,上书“小刚豆腐”四字,正反面都有,小刚是他们家小孩的名字。他们的豆腐除了少数卖给街坊邻居,大多都被王公贵族订购了,这些生意的利润,自是不与走巷吆喝的一个档次,简单说来,他磨的是官家豆腐,就连下面收税的蝇头衙门都不敢上门。
盗明月来到这里才算见了大世面,知以前十数载实则井底之蛙。她的叔父之所以唤她来帮忙,也是存了心思的,他自己没个闺女,只一个小子五六岁,将来不知富贵如何。这侄女虽非亲生,但往年多有顾及,常寄送些个钱财物什,想来此女必多感激,倘若这闺女能嫁得个富贵人家,不仅她能一夜成凤,自家小子的未来前景也算有了着落。因此,他常唤这侄女给一些富贵人家送豆腐,希望能牵扯一段良缘。
前面有说到,大宋的汴京城里自称风流才子的多如牛毛,盗明月虽个子不高,但身材峭拔,又脸蛋略有姿色,城里人又少见这般农村出来的土美人,颇感奇风异味,纷纷出言调戏,给她冠以豆腐西施的名头。
盗明月初来汴京时候,感怀家乡,怀念与小白那些亲亲我我的日子,常与小白书信来往,诉说彼此相思之苦。待到听到各路奉承,“豆腐西施”的声音不绝于耳,心里日渐欢喜,感觉腚上多了二两皮肉,身价高了不知多少,又听那些肉麻诗词,渐觉自己已是汴京上客,小白不过一乡村土包,于是寻些两年前的恩怨,与小白绝交。
此刻,她望着桌上雪白的豆腐,豆腐上散着些雾气,一阵朦胧。她抄了抄衣袖,看着花白的臂腕,心里想着,在那鲜花漂浮的浴盆里,香透云烟,啊,怎么样的一个出浴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