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为正?何为邪?正邪又是否真的不两立?
这个问题,若是去问虚影,那得到的答案必然像那世间准则般准确无误。
可若是拿来问茗笙,那定会换他一声轻笑。
从虚影到茗笙,他用了五年,这五年,不长,但是也足够改变一些固有的东西。
就如,善恶,真假,美丑还有,正邪。
用了三个月的时间,茗笙带着没了记忆的茗生,来到了那个到处弥漫着药味的药仙郡。
枯极派在药仙郡中的名望极高,百姓都很拥戴这么一个济世为怀的门派,而且,枯极派中的人在药仙郡中的权利也很大。
那时候,茗笙只是奔着云中醉去的。
云中醉,是一种药水,无色无味,只需一点点,就能让人手脚无力,产生幻象,而且,喂了云中醉的人,极易套话。
然,这云中醉只有枯极派当时的掌门能够制出,所以,来到药仙郡的茗笙,选了一个晚上便去到了那掌门尹向铎院中,几番逼问后只得出了那云中醉是卖给了仙寂庵的毋原师太。
茗笙是拿了杀招去要挟那尹向铎的,可尹向铎的回答却是有些前后矛盾,就似现编的一般,漏洞百出。
但是,那时候的茗笙也只是想着,正派之间可能会为了些名誉互相维护,毕竟,云中醉并不是什么好东西。
要寻个好的借口要这东西,也是不易。
所以茗笙便放了尹向铎,假装走了,却是隐匿起来,想进一步知道那毋原师太是为何会要那云中醉。
可没想到,尹向铎在以为茗笙已经离开后,却是一改之前的正义凛然,与那花梓派的一个管事,在房间之中密谋起来。
这两人密谋的内容,自然没有逃过茗笙的耳朵。
原来,时家被下云中醉,是早便计划好的了,目的直指那四色奇石。
但是翻遍了整个时家,也只找到了朱雀与白虎两块。
青龙还好,是一直都不在那处的,可玄武,也就是黑色那块,却是有可能让毋原师太给拿了去。
当初他们商量好的,便是先到者先得,但是毋原师太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招,先就去了时家。
而这应该至少有三块的石头,顿时便只剩下了两块。
虽然毋原师太是满口否认,但是无论是元阳派的白坞儒,还是花梓派的菖蒲仙君,这两人倒是坦荡荡,拿了便是拿了,丝毫不含糊。
枯极派虽未真正参与到那灭门之中,但这背后的助力却也下了不少功夫。
听到这里,茗笙便耐不住了,当下便用弓弩将那尹向铎给杀了。
另一人,也就是花梓派的那人,却是在意识到尹向铎死了的时候,便下手伤了茗笙,还唤来了枯极派中的人。
茗笙无奈,只能遁逃。
而接下来的日子里,足足两年,茗笙带着茗生,过起亡命天涯的生活。
杀了一派掌门,而且是身受爱戴的一个门派的掌门。
当即追杀茗笙的人,数不胜数。
虽然逃亡的日子过得有些狼狈,但是茗笙坚信,尹向铎他们密谋之中的每一个名字,都会由他来一一抹灭。
躲藏了两年后,江湖上关于枯极派掌门被杀一事,也只成了阅古今口中的说书段子,再没人愿意来找茗笙这个凶手。
而茗笙,也才带着茗生,渐渐回归了正规,到了这顾西城。
顾西城是花梓派的据点,但是近三年了,茗笙都没有得到关于那仙君菖蒲的消息。
过完这个年,茗笙便打算着要走了。
既然那仙君菖蒲实在是没有消息,那便先到那个东南的悔过无涯山去讨那毋原师太的老命吧!
*
年三十。
毕竟是除夕,即使是有些偏僻的午芽村,也是热闹得不行。
比起村里其它夫妻儿女完整的人家,茗笙和茗生却是忙得有些晕头转向了。
从大清早起来开始,茗笙便带着茗生,在屋里边忙得是连饭都是溪菊给送的,什么剪窗花,剪福字,都要自己动手。
“茗笙,你这些就让茗生弄吧!你一个大老爷们,拿着个剪刀,看起来忒滑稽了!”
溪菊前脚才一副淑女样地送走了想来帮忙的村长媳妇,这会便扯了一张看好戏的脸,盯着茗笙便一个劲地笑个不停。
但是茗笙却恍若未闻,那一手拿剪刀,一手执红纸的样子,看起来极其认真。
不过,下一刻,他便停手了,将那剪了一半的红纸丢到了身后的竹篓子里,而那竹篓子,早已是许多这样的纸了。
“你可以回去了,在这里,吵。”茗笙的话语里满是不耐。
溪菊张着口还想反驳些什么,却是被茗生给拉到了一侧,小小声地警告起来:“溪菊姐姐,茗笙他都在那里剪了半天了,还未成功过,你再说些什么,他可能就要生气了。”
听得茗生这话,溪菊更是耐不住往上提的嘴角,不过在茗生面前,还是应该给茗笙留点面子的,于是,溪菊就只是在茗生耳边说了句“那我走啦”便一脸窃笑地离开了这边。
除了外间偶尔响起的炮声,这小小的屋子里,就只剩下茗笙剪纸的“沙沙”声了。
茗生也不吵,就一直坐在了茗笙身边,看着茗笙认真剪纸的样子,许多回忆便如潮汐般涌来……
五年了。
五年前,自己睁开眼睛第一眼见到的人就是茗笙。
那时候,茗生整日总要花很长时间,来想很多东西,即使想不起,但是,却也仍控制不住地去想:我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的家人呢?我的脑子里为什么会一片空白?
这些问题,每天都折磨着茗生,总是会让她感觉到,这世间的一切,都好陌生,而自己,就像一个局外人一样,被剥夺了所有的安全感。
而茗笙,除了告诉她,她的名字是茗生外,再没有说自己的任何过去。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却在一言一行种,给了自己所有的安全感。
家人,亲人,还有朋友。
有茗笙在身边,茗生也渐渐忘了去想那些问题了,而且,那些问题也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再之后,日子虽然很颠簸,但是茗笙却是没有让茗生吃过半分苦。
起初的时候,茗笙总是冷着一张脸,有时候遇到一些人,遇到一些事,这样的态度总是会让人觉得他是在挑衅。
幸好茗生长了一张容易“息事宁人”的脸,每每遇到这种状况,只要茗生凑上前去,讲几句好话或者是道个歉,那些人基本上就都不再纠缠了。
但是不知从何时开始,茗笙变得不那么冷了。
这样的事情,也变得少了。即使偶尔有人比较难缠,茗笙也没再让茗生出过面,自己三言两语也能解决下来。
虽然很多时候,茗笙仍旧是板着一张脸,但是茗生也知道,这五年,将那张脸,也磨平了不少的棱角。
不过,或许这样的变化,在茗笙看来,应该是好的。
在赤饮榭的时光,让他缺少了许多东西,而这样的变化,却让他接触到了许多不同感觉。
或喜,或悲,或怒,或乐。
而茗生更是不知,正是这样的许多新鲜体验,让茗笙将今年当成了一个新的起点而开始去做些什么。
就似那支预示了起点的簪子一般,接下来的时光中,还有茗生的凤冠,霞帔,喜服与绣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