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四,你倒是说说呐,大师兄真的没能打得过那个杀手虚影?”丹珂那戴着红色手套的手忽然便在左宴的眼前晃荡着,晃得左宴是眼前一花,不由得皱了眉。
“没。”左宴冷声道,一把拂开了丹珂的手,绕过他后便继续在眼前的羊肠小道上迈开了步。
丹珂听得一阵迷糊,不知左宴口中那个“没”究竟是说大师兄“没”打过虚影,还是根本就“没”这回事,于是甩甩头,他又追了上去,仍是不死心地问着:“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嘛!陪梅午奂那家伙养伤,我都失了许多消息呢……”
丹珂那委屈的声音让左宴更是厌烦,只没好气地道:“长舌妇。”
这三字,噎得丹珂满脸的不忿,可是看着左宴那飘飞的黑色衣角,武艺最弱的他也只能喃喃地对着左宴的背影道:“要也是长舌男啊,妇明明就是女的嘛……”
离梅午奂被鸢尾所伤,段逸简被茗笙所败,已几近四个月了,而这四个月里,梅午奂养伤自是不必说了,而丹珂也只能陪着他养伤,而段逸简那边却是容易许多,服下了清雾老人给的丹药后,只躺了一个月便生龙活虎而且在毒方面还大有长进。
而距离上次下山近四个月的现在,丹珂和左宴这次下山却是和上次的事没什么联系。
这次他们是奔着那个自杀的毋原师太而去的,目的是她那封满是忏悔的遗书。
“老四,你说那老尼姑的遗书有什么好研究的?师傅那般看重。”短暂的沉默之后,丹珂还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又是一通说。
而左宴也难得接茬,不过,也只是“东少”二字。
“和那个阴阳怪气的人有关?”丹珂也显得稍稍有些惊讶,在段逸简的描述中,他只记得关于那个“东少”的形容只有“阴阳怪气”四字,“可是师傅不是要我们与他合作么?难不成这是他要做的事?”
左宴忽然停了脚步,望着澄澈的的天际,心绪也有些烦躁——这些事,最是烦人了。
丹珂以为左宴这么一停,定是会有什么“长篇大论”要说,可就在他期许的目光之下,左宴却是沉默地再次迈开了步。
“老四,你倒是说说啊!我这么憋着气就等着你开腔呢!多少也说点啊……”丹珂追上了左宴的步伐,在左宴身侧叽叽喳喳地便说开了。
左宴一个斜瞟,冷声道:“聒噪。”而后,便轻轻一蹬,运起轻功就消失在丹珂的视线之中。
丹珂气愤地看着左宴那潇洒的背影,心里已经骂开了,但是出口的却是:“老四,你别欺负我轻功不行啊!等等我!”
上仙寂庵的山路弯弯曲曲,还带着些些陡峭,而丹珂那一身的红衣,在翠意盎然的山间显得格外扎眼,而他口中那神叨叨一般倾泻而出的话语,让那些原本便吵杂的鸟儿也不禁噤了声……
“师叔,山门下来了两位南施主,自称是清雾派的弟子。”小尼跑得满脸通红,稚嫩的脸配上这般红扑扑的色彩,看起来生气勃勃的。
被唤作“师叔”那人是一个正双手合十,虔诚礼佛的女子,带着些许皱纹的眼角可以看出她的年纪应是不小,而当她那陡然睁开的双眼里闪过的一丝精光,却有她这个年纪不应有的睿智。
只见她缓缓又是磕了一个头,那带着灰色尼姑帽的头深深埋进了浅黄色的蒲团里,之后她起了身,再次双手合十,站了起来,转身面对着喊她“师叔”的小尼,微微一笑,道:“勿嗔,去请他们入来罢,奉起今年香客新供的碧落芽。”
勿嗔喘匀了气后便施了个礼,离开时的步伐却不似来时那般慌乱,端得是稳重得不行。
“碧落芽,这两位定是贵客……”勿嗔念叨着来到山门前,双手放在那门环上是微微顿了顿,“可不能失了仙寂庵的面子,我要镇定……”
深吁了一口气后,勿嗔拉开了朱红的门,在“吱呀”的一声响后,门外一黑一红两人纷纷转过脸……
“两位施主,请进。”勿嗔竖掌弯腰让到一侧,待那一红一黑两人进了门,她才直起身,而后在那两人身后掩起门后便跟上了两人的脚步,将那两人领到了平时会客的菩提殿中。
“还请两位施主稍候,毋言师叔不时便到。”勿嗔行了礼后便离开去准备毋言交待的碧落芽。
丹珂和左宴立在殿中,环顾着四周的一切——菩提殿比起寻常的庵殿,少了些佛像,窗棂上摆满了生机盎然的盆栽,案几上燃着宁神的檀香……
“还真有点佛家净地的意思……”丹珂那套着红色手套的手摸了摸下巴,眼神是扫视个不停,而后,更是“啧啧”出声,道:“也不知那毋原什么迷了眼,竟然也会做那些令人不耻的事……”
左宴微微颔首,眼神落在了案几上那袅袅生烟的檀香炉上,蹙眉。
“而且,这建殿用的都是极好的材料……”丹珂伸手去摸那殿中的柱子,微微有些惊讶道:“也不知道是不是那毋原用的她违心得来的钱财建造的……要是的话,那就真真是极可笑了!建佛殿是求得功德,可杀人害人那可是堕地狱的,这毋原,可真是……”
左宴看着丹珂那摇着头似是极为可惜的样子,不由得出声道:“与你何关?”
“呀!我博爱嘛!这世间事就是我的事,我的事,还是我的事!”丹珂对于左宴时不时的开口,抱着的是极大的热忱,总是用着格外的认真和热情接他的茬。
“这么说来,这佛殿供的该是你才对吧!”左宴淡淡地说,在他看来,闲到无聊管天下事的,除了皇帝,便是那号称普渡众生的佛了。
可是在丹珂的理解里,却是——“去去去!别咒我死呐!什么早登极乐,我可是等着去地狱好好游览一番的!”
丹珂一脸的嫌弃,连带嗅着这殿中的檀香味也不自在起来。
“你这种聒噪的人,地狱都不想收你……”左宴抬眼望向大敞的殿门,远远的便看见一个灰色的身影缓缓向这边而来,而门口也忽然撞入一个身影,捧着朱漆的托盘,上奉着两个翠绿裂瓷的盖碗。
“两位施主,还请用茶。”勿嗔小心翼翼地将那两个盖碗的茶放到了案几之上,手不小心地抖了抖,那盖碗便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刚才丹珂和左宴那最后的对话,让来到门外的勿嗔给听了去,也因此,勿嗔变得有些畏惧这两人来。
在勿嗔看来,这世间人人都向往极乐,听到地狱二字多是害怕的。但是这两人,不仅对极乐世界敬而远之,还对地狱很是兴趣,这本就不正常。而更甚的是其中一人还说了“地狱都不想收你”的话,那该是落下多少业障才是连地狱都不收的?
勿嗔越想越怕,也觉得眼前这两人更是可怖。
“你!”
丹珂看着勿嗔微微颤抖的奉茶身影,不由得有些厌恶,于是他便直接出声了。
勿嗔吓得一颤,而后转身对着丹珂,施礼道:“施主可还有吩咐?”
“你来看看,那来人是不是你口中的师叔。”
接过话茬的是左宴,而他稚嫩却冷峻的脸上,写满了不耐。
勿嗔自是没有看到,但是却如蒙大赦,赶紧到门口张望了一番,待看到来人真是自己的师叔时,她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连忙便对左宴道:“是的!来人正是师叔,现在仙寂庵中的一切事务都由她掌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