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暗夜王宫一层的厨房里,大长老艾萨克身穿长袍,小心地喝着最新鲜的牛奶。
艾萨克是凤凰帝国长老会的成员,也是8位大长老之一。为了显示帝国对暗夜王的重视,他代表皇室,出席这次的加冕典礼。
长老会是帝国的权力核心。长老会共有20多名成员,都称为长老。其中的8人,权力最大,被称为大长老。正是这8个人,贯彻皇帝陛下的意志。驱动着整个帝国机器的运转。每一位大长老,都是这个时代最杰出的人物,深谙权力的规则,具有常人无法想象的智慧。
更重要的是,长老会的每个成员,都是极为强大的战士或法师。
在8位大长老中,艾萨克是最令人恐惧的那一个。他很老了,对自己的食物非常关心,于是,在这个早晨,他亲自出现在了厨房里。暗夜王索伦身穿紫色祭司长袍,恭敬地站在他身边。
艾萨克小口地喝着牛奶,仿佛要吸进里面的全部生命力。接着,他又拿起一片面包,轻轻咬了一口,让大麦的香甜味道充满整个口腔。他是个尊重食物的人。
暗夜王索伦看不起大长老艾萨克。艾萨克出身低贱,本来是帝国东部一个贫穷农民的儿子。经过数十年的奋斗,他成功进入了贵族的世界,并且在这个充满了伪善和残暴的世界里活了下来。他来到了首都萨尔城,进入了官僚系统,最终成为长老会的成员。艾萨克虽然身在高位,拥有权力、地位、财富、名望,但长久的农民生涯,还是让他显得不那么像贵族。
暗夜王索伦,却拥有最高贵的血统。他的家族是凤凰帝国的开国元勋之一,是暗夜城的守护者。暗夜王一出生就拥有了一切,所以,一想到艾萨克的出身,就不由自主地看不起他。
可是,在权力的游戏中混迹多年,暗夜王深知它的可怕。一个农民的儿子,如同一颗爆发的超级新星,进入权力的核心,这需要多少智慧、毅力,以及残忍和卑鄙啊。想到这些,暗夜王又忍不住加倍地尊敬艾萨克。但一想到他的出身,他吃早餐时小心翼翼的样子,暗夜王又忍不住看不起他,所以,暗夜王又不由自主地加倍尊敬他。
煎鸡蛋,煎火腿肉,烤小牛肉加蒜汁,土豆泥,切成薄片的面包。艾萨克的胃口很好,站在桌前,慢慢地把食物一扫而光。他满意地擦了擦嘴,用沙哑的声音说:“再这么吃下去,我迟早会得心脏病的。”
暗夜王说:“大长老的健康,是帝国的幸运,也是我们家族的幸运。”
艾萨克大长老是暗夜王真正的朋友。他已经80多岁,但看上去还能活上50年。他对小自己40岁的暗夜王很好,在皇帝面前为他讲话,在长老会中为暗夜城争取资金,并把这些当做有益的投资。现在,艾萨克感到,身边的这个男人,真正的实力已经不逊于自己了。一棵树苗,已经变成独立的大树,艾萨克很满意这种友谊。权力场上的玩家都是高超的精算师。
艾萨克和索伦并肩朝着王宫一层大厅走去,边走边问:“最近有什么新闻没有?”
“新闻?”暗夜王有些担心,哥德尔冶炼的声音会穿过地牢,穿过5米深的地基,传到艾萨克的耳朵里,但这里安静极了,仆人们都在快速地为典礼准备着,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暗夜王索伦说:“我正要向大长老汇报,火焰岛,也就是原来的新月国,有一些动向。他们正在扩张贸易,也招募了很多战士,准备向魔影族开战。”
“噢。”
“远方的情报说,魔影族的皇帝,赤炎魔,身体出现了问题,似乎丧失了心智,这些年屠杀了很多亲近的大臣。他一死,新月古国的人就会发动战争。”
“魔影族实在太讨厌了。”
“是。”
艾萨克说:“皇帝陛下听到这消息,一定会很满意。帝国现在需要这场战争,你也需要这场战争。可以多帮帮他们。”
暗夜王躬身答应。这件事,艾萨克知道得肯定比他清楚。数十年来,艾萨克大长老掌管整个帝国的情报系统、安全系统,他的权力也渗透到了军队,这也是他令人恐惧的原因之一。
凤凰帝国和新月古国,分别代表日、月,在这片大陆上彼此征战了数百年。但20年前,魔影族战胜了新月皇室,成立了新的国家,顿时增大了凤凰帝国边境的压力。因此,支持流亡在外、已经衰落得不成样子的新月皇室和火焰岛,挑动战争,导致两败俱伤,是凤凰帝国的一贯主旨。暗夜王自然深知其中奥妙。更重要的是,他需要加入这场战争,让自己的军队得到真正的锻炼,并借此扩充军备。
战争是内政的延伸。
暗夜王宫的一层大厅里,已经聚集了数十人。暗夜王家族的核心人物,索伦的三位兄长,一位姐姐,都站在大厅中央,身后站着十来个年轻人,都是暗夜王的子侄后辈。
暗夜王有两个儿子,都在首都萨尔城,没能回来。他的大儿子在皇室的警卫团里担任侍卫,小儿子在帝国学院里读书。所有王室的嫡系子女,都在帝国的首都。这是一种惯例,一来能促进贵族后辈的交流,培养对皇室的忠诚,第二,也是变相的人质。
一个********人搀扶着一个老太太,走进了大厅。艾萨克知道,这是暗夜王的妻子,同样出身显赫的暗夜王妃。这老太太的衣饰极为华丽,仿佛笼罩在金色的光芒里。暗夜王很孝顺,他妻子的家族没落之后,就把老太太接到了暗夜城。
艾萨克不知为什么,忽然生出了一阵自卑的感觉。最近十来年,他每周都会与皇帝见面,很多比暗夜王地位更高的人,也对他极为尊重。这种自卑却从未有过,他不由得自失地笑了笑。
在暗夜王的指引下,艾萨克大长老弯下腰,用干瘪的嘴唇亲吻老太太同样干瘪的手背,又伸出手,与一个个人握手问候。他一生阅人无数,眼光毒辣,可他还是觉得,王妃真的很漂亮。
大厅的另一端,都是暗夜城的官员。为首一人,是个灰白胡子、圆脸、戴眼镜的法师,名叫白布朗,正是暗夜城的市长。其余都是暗夜王麾下的高级官员,财政、经济、工业、农业、安全、建设等部的部长,以及秘书长。这种配置,和整个帝国的机构完全一样。在暗夜王的介绍下,他们依次向大长老见礼。
宫殿外,广场上的欢呼声音一波波地传来,像是在催促着什么。大厅里的人们却一脸肃穆,恭敬地保持沉默。大长老说:“暗夜王索伦。”
暗夜王缓缓地双膝跪倒,面向艾萨克,低下了头。
艾萨克从怀里掏出一个印刷精美的金色纸卷,慢慢展开,这是凤凰大帝的诏书,也是最高权力的代表。艾萨克干巴巴地念着诏书,脸上密密麻麻的皱纹不断变化着:“暗夜王索伦,勤政爱民,功勋卓著,实为诸王之表率。特命暗夜王索伦为西部双王,赐双王位,赐白金王冠。”
“是。谢陛下恩赐。暗夜王必将不负信任,全心为陛下效命。”暗夜王回答道,声音里竟然有几分哽咽。
一个侍女手捧着一枚精细打造的金色王冠,走了过来。艾萨克亲手给暗夜王戴上,双手扶起他,又递交了诏书。接着,以艾萨克为首,大厅里的人们都纷纷鼓掌庆祝。
凤凰帝国除了皇室,还有东、南、西、北四位王者,但除了数百年前,凤凰帝国建国的时候,历史上获得“双王”称号的人,一个也没有。每个王者,占据一座大城市,都有自己的领地、税收、军队,暗夜王拥有了“双王位”,就能把自己的规模扩充一倍,特别是军队。这意味着暗夜王的实力大大加强,远超其他三位王者。艾萨克心想,也许过不了多久,暗夜王就能与皇室比肩了。
暗夜王的实力大增,他手下的官员们也会得到更多好处,因此,大家的掌声分外的真诚和热烈。安全部长权彪说:“大长老、王座,时间已到,请到王宫6层阳台观礼。”
艾萨克却站着不动。当其他人都走出大厅后,艾萨克的目光扫过华丽的宫殿,说:“王座,皇帝对你还是很信任的。”
“大长老?”
艾萨克说:“这白金王冠,和太子殿下的王冠比起来,恐怕还要重一些。今天的加冕礼,只是一个开始,往后的路会越来越艰难,你要多做准备。”
有时候,一句简单又露骨的话,胜过千言万语。暗夜王的目光一闪,却没有答话。皇太子和他自幼在一起长大,彼此极为熟悉。在暗夜王看来,太子在任何方面,都不能跟自己相比。除了,他是太子。他真正关心的,是另外一个人。
艾萨克点燃了他的烟斗,喷出一口烟雾,说:“小皇子是天星降世,从小被寄予厚望。他一天天长大,太子殿下呢,也越来越担心。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帝国的命运,必然掌握在强者手中。”
“是。”
“唉,咱们走吧。不要让百姓们等得急了。”
尽管有了心理准备,但当艾萨克大长老登上高高的台阶,踏上暗夜王宫最高层的宽阔阳台的时候,他还是被百姓们的狂热深深震撼了。
暗夜王索伦伸出手臂,向广场上的人群挥手致意,阳光洒在他的头发、脸颊,以及紫色的祭祀长袍上,让他如同一座光芒四射的神像。
“暗夜王万岁!暗夜王万岁!”百姓的声音越来越大,汇聚成了一股洪流,仿佛整个地面都在震动。无数人都热泪盈眶,歌颂暗夜王的英明和伟大。
艾萨克望着广场上万众欢腾的场面,心想,假如皇室,特别是太子本人看到这种场面,会是什么感觉呢?
所有的大人物,都站在王宫的阳台上。暗夜城的市长白布朗主持整个仪式。艾萨克再次宣读了皇帝的诏书,广场上的人群也再度沸腾起来。暗夜王索伦的王冠闪烁着金光,他仿佛拥有无穷的魅力。在他身边,艾萨克大长老,以及所有贵族,都忍不住有些羡慕。这才是真正的王者,真正的权力。
暗夜王加冕仪式之后,是漫长的阅兵式、魔法表演,一直持续到深夜。为此城市里准备了半年之久。当晚,暗夜王宫举行了盛大的宴会,之后是一连三天的狂欢。暗夜王索伦陪着大长老在暗夜城、城外的农场、工厂参观,三天内寸步不离。暗夜城的整个权力机器飞速运转,效率令人惊叹。艾萨克大长老数十人队伍离开暗夜城时,带走了满满6节车厢里的礼物。
齐啸并没有看完暗夜王的加冕典礼。仪式一开始,齐老头就全身抽搐,昏倒在地。12年后,他再次中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