珞璃并没见过萧凝漪,本以为只是虚有其名罢了,顶多也就是个地方来的野路子,到了长安天子脚下必翻不起什么大浪。不曾想当天晚上,便有许多客人点了名的要她,这其中自然不乏高官富户,而名头最大的当属国舅爷夏侯允。
说起这位赫赫有名的国舅爷,在长安城里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其父夏侯省是鄢国丞相,三朝元老,其母荀绿痕乃是先帝最宠爱的幼女鸿仪公主,其姐姐夏侯菀是正儿八经的太子妃,当朝太子荀景宸的结发之妻。
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夏侯允似乎都有足以翻云覆雨的资本。不过奇就奇在这位国舅爷行事相当的低调,甚少露面,既不招摇过市,又不仗势欺人,在皇亲国戚堆儿里也算是一个异类。
百花阁里,夏侯允跟萧凝漪相谈甚欢,本来她今晚是无论如何都不肯见客的,还是兰姨说了话:这位国舅爷可是长安城里难得一见的人物。这才引了她的趣味。
谁知这位国舅爷是个极风雅的人物,相貌俊雅,风趣文雅,更难得的是,他听得萧凝漪初来乍到,体恤她劳碌,不许她表演,两个人秉烛夜谈,也不强迫她行周公之事,实在算得上是一位正人君子。
夏侯允本来对烟花之地那些浓妆艳抹的女子就没有多少好印象,见她淡妆素裹,冰清玉洁,又是个善解人意的玉人,知他对仕途经济不感兴趣,就捡钱塘的那些风土人情说给他听。
二人越聊越欢,也不记得是谁先提起这百花阁的花魁,夏侯允直说:“唯有萧姑娘天姿国色,才当得起这百花阁的花魁,余者不过尔尔。”
萧凝漪笑得极有风情,“国舅爷取笑妾身罢了,妾身貌若无言,如何敢跟花魁争胜,自取其辱罢了。”
夏侯允合了手中的折扇,轻挑双眉:“哦?说的这样好,你初初来到长安,就知道她当真有那么好?”
萧凝漪端然含笑道:“妾身虽未见过,却也常听人说,璎珞璃阁主有前无古人之貌,不让文君之才,端的是才貌双全,国舅爷难道没见过?”
夏侯允笑容清冷,嘴角微微翘起“远远的倒也见过几回,庸脂俗粉罢了,不敌你清如芙蓉出水。”
萧凝漪倒了一杯酒,递到夏侯允面前,眸中含情:“我不信,我只当是国舅爷哄我罢了。”顿了顿,“不过,妾身听说,珞璃妹妹今晚并未见客,不如国舅爷请了她出来一见。”
夏侯允略一思索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笑道:“那有何难?卫云,去告诉兰姨,说我欲请珞璃姑娘一见。”说着将一叠银票递到卫云手里,“快去吧,请兰姨务必成全。”
珞璃听得国舅爷点了萧凝漪的名儿,想到不久前还听说国舅爷为了泠歌跟顺王爷争得不可开交,心里敬他还算个性情中人,不曾想才过几日,便这般见异思迁。
想起泠歌如今的遭遇,兰姨拦着不让人见,如今生死不明。而顺王爷自那日起就发了寒症,听说是因着泠歌的缘故,一直都不见大好。珞璃感念泠歌贞烈,又钦佩顺王爷痴情,瞿寒这几日又去了外地,便将这气一股脑的都搁在了这位无辜的国舅爷身上。
按着常理,璎珞璃是绝不见没有预约的客人的,这其中有兰姨为保持其神秘性不远让她多见,另外也是珞璃自己的意思。
可是今天,她决定会一会这位当红的国舅爷。
她低沉着脸,对着一旁伺候着的莺儿朗声道:“莺儿,上妆。”
莺儿跟随珞璃多年,如何不知其心思,忙道:“阁主,这个国舅爷不是咱们惹得起的。我看咱们还是别去了。”
珞璃冷笑道:“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真那么厉害?”
莺儿无法,只得按着珞璃的意思替珞璃盛装。
珞璃也听人说起过这位国舅爷相貌不凡,本以为不过是阿谀奉承之辞罢了。虽然进门前已经在心里描摹了多次,却万万没想到竟是这样的人物。
他皮肤很白,使俊美的五官看上去格外秀美,尤其是双唇,几乎像涂了胭脂般红润。一袭月白色长袍,浅金色的流苏混合着淡紫色的丝线在袖口勾勒出一朵朵素净的紫荆花。看起来虽美,却没有丝毫的女气,尤其是那双眼睛,瞳孔漆黑,看起来既聪明又骄傲。
萧凝漪听得珞璃进阁,忙起身相迎,见萝莉穿了一件紫罗兰色的长袍,上面用银线绣着满满的芙蓉花,长装曳地,三千青丝,以一支金凤步摇挽凌云髻于脑后,眉心用银粉勾出一朵芙蓉娇娆妩媚,盛气凌人。
萧凝漪瞧着气氛不善,先笑着开口:“深夜还要惊动阁主,实在惭愧。”
珞璃见萧凝漪淡扫蛾眉,轻扑脂粉,相貌不凡,亦笑道:“姐姐今日刚到,奔波劳碌。”淡淡地扫了眼一旁的夏侯允,“兰姨也着实太不该了,什么人都敢让姐姐见啊?”
珞璃不喜夏侯允,而夏侯允对珞璃也实在是没有多少好感,美则美矣,但是怎么说呢?妆容太盛,透着一股子妖气。
夏侯允冷笑道:“兰姨这几年也确实是老眼昏花了,什么样的货色都能被选为花魁。”看向萧凝漪,眸中含情“让真正才貌双全的美人明珠暗投。”
萧凝漪听见夏侯允借她来讥讽珞璃,十分的不自在,正欲分辨,又见俩人转了话题,便知此事另有隐情,自己初来乍到,不懂其中利害,不便插嘴,索性坐在一旁竖起耳朵细细去听。
珞璃没想夏侯允也是个嘴狠的主,听他这样说,粉颊喷红,似荷花映日,“我虽然鄙陋,至少我知道情义二字,不像有的人那般绝情。”
夏侯允上前一步,靠近珞璃,“情义?不过是个攀龙附凤的俗人罢了。”
珞璃渐渐冷静下来,反唇相讥:“就算是攀龙附凤,将曾经所爱抛到脑后,这样的事我也绝对做不到到。”
夏侯允听出她话里的意思,明白了她所为何指,苦笑道:“就在刚刚,我去见过了泠歌姑娘。”
珞璃大惊,急忙问道:“你去见泠歌姐姐了?他怎么样了?”
夏侯允正要答话,珞璃听见燕儿匆匆赶来,好像有什么要紧的事。珞璃附耳过去,听完燕儿的话,登时愣怔在原地,怔怔的盯着夏承允,一双眼睛里尽是怨毒。眼泪不住的往下落,似芙蓉泣露,又似荷叶含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