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鸨走近了看久卿穿了如意牡丹曲水纹的夹棉绸衫,未罩褙子,连短靴也未穿。发髻上只插了金凤,凤翅垂在右额,虽擦了香粉,描画了番。可心绪不宁,双眼红肿,面色惨白。心里不禁担忧道:“夏蝉这厮该死,不小姐跟前伺候着。就知道乱跑。”久卿懒懒道:“夏蝉我遣了去做别的,有什么事妈妈尽管说了便是。”老鸨忙带了笑道:“乖女儿,官人面前少不得给老身美言几句。咱们回南的事。”
“妈妈快住了口罢,若妈妈真想回去,今日就不该那样急眉赤眼的打女儿。作践成这样如何在官爷面前说话。”
老鸨被久卿抢白一番,面皮上早已挂不住。却不得不陪着笑道:“妈妈一时愚昧,况妈妈打了耳光,给女儿赔了不是,今日之错都怪妈妈。乖女儿略担待些。今日风大,女儿怎么穿的这样少。”边说边遣了身边的丫头去取了自己的狐裘来。
久卿道:“妈妈不必张罗,久卿这就回去。”
老鸨拍手到:“这才是正理。”
久卿担心着少年药未吃,着急往房内赶。墨云果然房外候着。看久卿回来,开了房门。屋内少年杌凳上坐了。久卿看少年伤的那样重还坐的笔直忍不住道:“大人伤势未好,不必如此,还是床上歇息吧。”少年看久卿并未拿笔墨,脸上略过失望,道:“不妨事,区区小伤。”
久卿看他深衣外罩了黑色麻布长衫,腰上束了革带,便知墨云替他换了衣服。只是这装束像要出门。久卿看少年神色,并未有异,却还不放心问道:“大人要出门?”少年看久卿盯着自己,笑道:“并未有这打算,只是姑娘闺房,在下身子大好,还是穿的整齐些不要唐突了姑娘。”
久卿吃了一惊,他知道这是妓馆,知道这里的都是卖笑场里小姐。却还如此拘谨。革带束着腹部还未长好的伤口,简直不能想。久卿皱了眉头。道:“大人不必多礼,伤的如此重,再束了革带伤口更不知何时能好,暂且不要拘礼。请脱了常服吧。”
话音未落,小厮墨云外面听见早弓腰进了来,叉手敛身对久卿笑道:“小奴何尝不是对少爷这么说,可是少爷就是不肯,如今姐姐开了口,少爷就下了革带松泛些吧。”这边说着,边拉起少年,慢慢下了革带。
久卿看着主仆这番,却也有趣。少年被久卿这么一看,早已变了面色。叱墨云道:“用你多嘴,下去。”
墨云垂了头,对着久卿一笑,快速下去带上房门。
除了革带,少年身上的黑色交领长衫松垮的在身上,越发显得瘦长。久卿问:“大人在外带兵打仗,吃不饱饭么?怎么这样瘦?”
少年道:“带兵打仗,性命堪忧,哪里还管吃不吃得饱饭。只要将士性命无虞,百姓安康和乐,已是万幸。”
久卿听着他的话,除了将士就是百姓,全然没有自己。不由得道:“那大人自己呢?是不是吃得饱饭?穿得暖衣?”
少年被久卿这么一问,楞了下道:“只要国富民丰,久安长治,在下也就恬然自足了。不过眼下内忧外患,在下事小,国家事大。只有解了外患,平了内忧,方能安心去想自己。”
久卿看着少年,此刻的他拖着病躯脆弱无比,甚至自己都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将他推倒在地。却还想着冲锋陷阵,南征北战。
久卿道:“将军可曾想过现在,自己受伤如此之重,就是贱妾这个弱女子也可至将军于死地。”
久卿注意到少年眼神一动,接着抬头盯着久卿道:“在下知道姑娘善人义士,如果想杀在下的话就不会舍命相救,姑娘救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
久卿迎上他的眼睛,里面写着心无邪念,刚毅纯净。久卿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